宋泽洲为人狠辣冷酷,比宋麟章有过之无不及,宋池玉从小就害怕与自己的这个大哥见面,他总感觉自己的这个大哥要吃了他。
字面意思的,吃了他。
但宋泽洲在几个兄妹姐弟之间,他的威望又是莫名的大,很多事情都需要经过他的同意才能进行,可以说整个宋家除了宋麟章,权力在我这儿。他受了枪伤,我希望你们能把他接回去……我这里医疗条件落后,并不方便照顾他。”
听筒对面的宋雪停顿了一秒,她问:“父亲在你这儿的消息,除了我,还有谁知道?”
未了宋雪又问:“你告诉宋泽洲了吗?”
宋池玉有些疑惑,却也没有犹豫地告诉了真相,“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哥,出了点状况,我就只好给你打来了电话。”
对面深呼吸一声,宋雪的声音很是郑重,“池玉,不要告诉我父亲在哪,你带着父亲躲起来,躲得远远的,永远不要被我们几个找到,能答应我吗?”
“可是……”宋池玉还有些犹豫,对面宋雪的声音骤然冷漠下来,“好了,我要工作了,记住我说的话,带着父亲远离我们,永远!”
嘟嘟嘟……对面传来忙音,是宋雪挂断了电话,这下宋池玉想要送走宋麟章的心思就熄灭了一半,宋家几个孩子,他好感度最高的就是这个三姐。
最信任的,也是三姐。
可带着宋麟章逃跑,这样的要求着实匪夷所思。
他选择相信宋雪。
宋池玉无精打采地在菜市场采购了几天的食物,又在街上闲逛了好些时候,这才回到了宅子。
宋麟章看起来精神奕奕,他心情舒畅面色轻松,很是自然地接过宋池玉买的东西,颇有当家主人的风范。
而宋池玉的猫和他自己,无精打采像是被胁迫的客人。
这样的相处一直到了宋池玉要参加祭祀舞的那天,他很早地就起来摆弄衣服,动静有些大,宋麟章也跟着起来。
见宋池玉已经换好了衣服,宋麟章站在背后问,“要我帮你粘弄假发吗?”
“不,不用,”宋池玉正艰难地跟假发战斗,他依旧倔强地回绝了宋麟章的帮助,可宋麟章却走到他面前来,拉过他手上的发丝,用手开始盘弄。
令宋池玉很意外,宋麟章很快就弄好了假发。
宋池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镜子里的他长发如瀑,头上是固定住的花环,身穿洁白长袍,腰间系着镶嵌蓝色宝石的绶带,雌雄莫辨美得惊人,纯洁神性扑面而来……他好像祀庙里活过来的雕像……
就在宋池玉愣神之际,镜子里的宋麟章爱怜地捻起他的一缕头发,然后伸出手环抱着他,俯下身亲吻在了他的耳垂处,宛若亲密的恋人。
宋池玉盯着镜子吓得魂飞魄散,他蹬地一下转过头,宋麟章好好地站在他身后,没有半分的逾越之举,镜子里的事情好像并没有出现过一样,眼神充满淡然欣赏,含笑着看他。
“怎么了?”宋麟章问,“是紧张吗?”
宋池玉摇摇头,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耳垂,什么感觉也没有留下。
他又转过身看了看镜子,里面的他自己和宋麟章,又正常得很。
宋麟章镇定自若的态度,搞得宋池玉疑惑万分,他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叩叩叩,老镇长带人敲门了。
推开门着实把宋池玉给震惊了,此刻天其实还没有亮,绝大多数人都在梦乡,月华清辉下,老镇长充满褶皱的老脸和后面沉默无声的人群,像极了恐怖故事里来招魂的冥鬼。
他吓得后退一步,就撞到在宋麟章身上,男人很是轻易地握上他的腰,在他后面成为无形的依仗。
“小玉啊,您该上轿啦!”
老镇长的呻吟诡异悠长,喊得宋池玉头皮发麻。随着老镇长声音落下,他稍微往旁边一站,八人高抬的白色轿子就展现在宋池玉眼前。
这轻纱飘扬的轿子四周都缀满了白花,在深沉黑色的夜晚格外晃眼。而八抬大轿背后,是长到见不到底的抬着箱子的人群,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透露着诡异的死人的青灰气息。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宋池玉咽了咽唾沫,盯着老镇长的眼睛问:“这是祭祀?怎么那么像鬼王娶亲?”
“哈哈哈哈小玉说笑了,这是我们水南镇的传统。轿子里坐着献舞的圣子或圣女,后面的礼物都是献祭给神灵的祭品,小玉,快上轿子吧,否则神灵就不高兴了!”
宋池玉惊惶地回头看了一眼宋麟章,宋麟章突然握住他的手,语气坚定又温和地在他耳边响起,“去吧,我就站在轿子旁跟你一起走,你害怕了就掀起纱帘看我。”
许是宋麟章的眼神给予了他安慰,宋池玉一步一步走上轿子,在纱帘放下的那一刻,他撩开一角,宋麟章在轿子旁,正随着人群一起走动。
下一刻天边露出鱼肚白,光在这一刻照亮了所有黑暗,宋池玉心中所有的恐惧陡然间在这一刻完全消失,好像刚才是他做的一场噩梦,他又看了看前面的老镇长,背影佝偻走路正常,而那些让他害怕的抬着轿子的人,脸上没有丝毫青灰色,随着阳光的照耀而生动活泼了起来。
喧闹声由远及近,似乎整座小镇上的人都知道今天是祭祀的日子,特意早早起来,挤在河岸两边,看着轿子和送祭品的队伍游行过大街小巷。
宋池玉随着轿子摇晃,有花瓣飘落进来,他撩开纱帘看外面,人潮涌动,小孩妇女老人,许多手里拿着花篮,朝他的轿子方向撒花。
还有很多穿着古典祭祀袍子的人,带着彩绘狐狸面具的年轻人,在人潮中来回穿梭,为热闹的游行队伍献上欢乐。
这一幕迷惑了宋池玉,他感受到了水南镇分外浓烈的文化气息,心里想着日后也可以做个专门访题,好将这种快要消失的古典文化传扬出去。
就在宋池玉东想西想的时候,轿子停下来了。有人轻轻撩开他的纱帘,用一种尖细的声音喊道:“祭祀开始,奏乐——”
宋池玉被牵引着走出轿子来到祭台,他十米开外两排皆是穿着黑色长袍戴着傩面具在敲鼓的人,咚咚咚,分外的有节奏韵律。
而祭台下面,是人山人海。
宋池玉看下去,就撞进宋麟章充满神秘的眼眸当中。
一声铜铃声响,宋池玉知道这是要跳舞的信号。既然答应了老镇长,就不能言而不信,他深吸一口气,随着鼓点、琴乐,微微踮起脚尖,挥出飘扬的长袍。
一步一舞,一声一落。咚咚咚鼓点声越来越大气势如虹,而宋池玉的动作越来越柔。他扭动腰肢,腰间绶带飘扬明蓝宝石如水闪耀,咚咚咚——
宋池玉完成了前面序章的的眼睛里全是宋池玉的身影,骤然间,他的眼眸深处出现了某种黑色旋涡。
也就是在这时,宋池玉很高兴自己完成了第一个高难度动作,他余光朝祭台下看去,却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
就在他疑惑的瞬间,祭台也不见了,宋池玉低头一看,他走在虚无的高空中,下面是涌动的黑暗河流,无数吃人的恶鬼在下面咆哮怒吼,他吓得连忙抬头,周遭黑色的雾气浮动,就在无尽的黑色雾气当中,一双巨大的、令人惊骇的黑色眼睛缓缓睁开。
宋池玉吓得瞬间瘫软下去,就连自己身处高空都忘记,就在他回过神来以为自己要坠入万丈深渊的时候,无数张结的触手化作一张细密的网接住了他,宋池玉跌倒在无数蠕动的触手当中,和那双黑色旋涡的眼睛沉默对视。
巨大无比、不可名状的诡异生物正盯着他。
下一秒,一个难以言喻的声音通过精神网络传导给宋池玉,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开一道冷漠威严的声音,“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