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法学部。”
“原来如此,”和山的语气仍然是那种略显倦怠的漫不经心,“理想是律师吗?或者,以后想要从政?”
“想要从政……想要入阁。”
在能够咽回之前,词句已然跃出了舌尖,青彦的脖颈一阵僵硬。就这么简单地将不曾在爷爷面前吐露、甚至也不想告诉父母的理想与决定告知了陌生人——或许,距离正是安全感的来源。
“啊,真是远大的目标。”和山不痛不痒地评价了一句,随即再度陷入了沉默。
冷场让青彦不知所措。他的视线先是落在那枝头初樱,又降到书本之上,徘徊片刻,最终遮遮掩掩地望向了和山。和山看似在赏樱,目光的焦点却越过了河堤的樱树,眺望着远处新绿斑驳的山峦。他的表情是一种无意义的冷漠。
或许是察觉了青彦的注视,和山将眼珠转回了身侧,正撞上青彦的视线。青彦吓了一跳,肩膀也受惊似的耸动了。
和山视若无睹,径自接上了先前的话题:“难得有年轻人肯劳心关心政治,毕竟投票又不能使吏治变好。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和山说着,以食指指节抵住了额头,回忆片刻,“对了,‘执政党和在野党,谁上台都是一样’。”
“投票无用——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放弃投票更没办法达成目的。执政党和反对党谁都一样的话,就去做不一样的那个……”青彦的手指稍稍握紧了资料夹的边缘,“所谓的理想吧。”
像是意外于少年人直白得近乎青涩的应答,和山微微挑起了眉梢:“为了理想,而不是为了金钱或者权力么……不错嘛。不过,小笠原君,你认为你能荡清污渠吗?或者你也会被染污衣襟。”
随随便便就把政坛比作污渠——青彦虽然也有类似的想法,却不太习惯跟几乎是陌生人的和山进行这样太过轻佻的对话。他避重就轻道:“我想做正确的事。”
“正确之事……”和山将这个词咀嚼了数次,像是终于对这段谈话有了兴趣。他稍微调整了姿势,手肘撑在盘起的膝盖上,单手托腮望向青彦,问道,“什么是正确?”
相当重磅的问题。
青彦怔了一秒,还来不及回答,和山已经开始了毫不留情的追问:“平民百姓觉得善恶有报是正确;东大学生觉得精英政治是正确;资本家的小孩觉得血统论是正确。人类社会利益最大化——这是正确的吗?资源绝对平均呢?”
“我相信的……是道德层面上的正确。”青彦如此答道。
他原本还准备了更多关于道德驱动力的解释,但是和山没有追问更多了。他笑了一声,将视线移回了庭院里的樱花树上。青彦于是也沉默下来,两人肩并肩坐在本堂微微泛潮的木地板上,从晨风中汲取春意。
在早樱初放那日关于理想的匆促交谈,似乎成为了和山态度变化的契机。其后的数日里,青彦见到这位神秘来客的次数渐渐增多,深入简出的和山似乎已经决定回归社会。他时不时出现在本堂的桌案前,有时看山,有时看樱,有时看猫。剩下的时候,他就安静地看青彦兢兢业业地打理寺院。
雨季的猿山云雾缭绕,玻璃窗上总有一层拭不净的雾气。夜雨留下的积水从房檐坠落,敲打在堂前的泥土地面上——或许正是径云寺放弃修建枯山水务实之原因。
水汽与初春的寒意渐渐浸透了衬衫。青彦掖紧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