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苏暮寒低低咒骂了一声,将右手从钢环中取出,奋力拍打着火苗,想要将它熄灭。单手操纵的风筝失去了平衡,在空中变得摇摇摆摆,一路倾斜着往西霞官兵大营的方向飞去。
方才苏暮然在衣裳上故意浇了灯油,一点火星大有燎原之势,顷刻间便烧着了骨节,在夜空中开成一朵绚丽的花。
苏暮寒手忙脚乱,更兼风筝右翼着火变得轻重不匀,一时在空中摇摇欲坠。
他本是精确地测算了方向,想要一直飘往从前那处小树林间,借着夜色深浓远走高飞。如今被大火所阻,风筝刚飞到西霞营地便呈了下坠之势,更兼火苗舔上他的大氅,腿间传来一阵炙烤的疼痛。
苏暮寒死死拉着手中的绳索,却阻不住风筝直直往下坠落。死神仿佛就在眼前,西霞大军的帐篷在眼前蓦然放大,白雪覆盖的土地冷硬无比。
顾不得身上有火舌渐渐蔓延,他拼力阻止风筝下坠的势头,耳旁全是呼啸的风声。只听嘎吱一声,却是风筝的整个右翼被火烧断,半只翅膀从中折断,这下风筝坠势更猛,几乎无法操纵。
苏暮寒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结结实实摔在一片冰天雪地之间,头颅堪堪撞上一块突起的石头,鲜血立时喷涌。
失去意识之前,苏暮寒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他好似身在云端,隐约有几道白练挟着满天的雪光卷住自己的腰身,然后又是清脆的裂帛声音。
头上的鲜血染红了雪地,如同琉璃世界的一片白雪红梅。苏暮寒在地上轻轻抽搐了两下,眼睛便沉重地阖上。
方才夜空中那一片火光冲天而起,负责守卫的西霞军士大声呐喊,早惊动了军中的罗绮。她以闪电之势冲出营帐,正瞧见苏暮寒如火人一般从高空坠落。
数十丈的距离,若是掉到地下必定粉身碎骨。
电光火石之间,罗绮眼前全是楚朝晖满目凄然的面庞。她倏然腾空而起,身形与片片飞舞的雪花融合在一起,手中白练如一抹袅袅白烟,裹住苏暮寒的腰身,将他下坠的身形阻得一阻。
白练韧如蒲草,却力有千钧,卸去大半苏暮寒高空坠落之力。伴随着清脆的裂帛声,苏暮寒虽然结结实实摔落在地面,却无有性命之忧。
罗绮凌然几步抢上前去,挥掌将苏暮寒身上火苗扑灭,早有士兵抢上前来,将苏暮寒从烧得面目皆非的风筝上解下,送去里头营帐。
李之方在边城之中坐镇,此定并未亲征,而是小李将军统揽靖唐关之战。
他立在苏暮寒榻前,瞧着昔日神采飞扬的少年如今满目凄然,手上脚上都有烧伤,后脑勺鼓起一个大包,又是一片鲜血淋漓,简直惨不忍睹。
忆及当年姑苏皇城之中,两人鲜衣怒马把臂同游,正是春风得意,奈何一步踏错成了遗恨万古。他轻叹了一声,还是吩咐军医先行救治。
第二日风雪更盛,一直紧闭城门的靖塘关上居然挑出几面白旗。黄捷立在城头请西霞的士兵传讯,他要与西霞的主帅对话。
昨夜苏暮然阻不住苏暮寒,匆匆去给苏光复送信,才惊见他已然梦断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