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简薄,马车内还有一坛用来御寒的烈酒。楚朝晖斟了满满一杯,弯腰洒在这片沼泽地头,暗自向父皇的英灵发誓,绝不要战事再起,绝不要父皇与苏睿饮恨而终的历史重演。
这一生,哪怕自此与儿子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她也决不允许儿子撼动军心,一定要还西霞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正午时分,雪愈下愈大,头顶上铅灰色的阴云密布,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暖意。
罗绮收拾了简单的干粮,拿热水泡了些面饼,又取出肉干与腌菜,请楚朝晖饱餐一顿,好积蓄力量横穿这片沼泽,直奔边城而去。
大雪簌簌而落,地上已是厚厚一层。凝气成冰的天气,楚朝晖素日养尊处优,着实有些受不住。比起离京时,她又瘦了几分,单薄的身子裹在厚厚的黑狐大氅内,衬得一张素颜格外苍白。
笼在袖中的十指上,已然生了几个冻疮,放在碳盆上一烤,又是钻心的奇痒。楚朝晖勉力忍住,含笑向罗绮道谢,接了她手中的碗,将饭大口大口咽了下去。
马车壁脚笼的炭盆里,火分明烧得极旺,却也只是杯水车薪,依旧抵御不了身上彻骨的寒冷。马车前行了片刻,楚朝晖将整个身子蜷缩在厚实的云丝被里,依然一阵阵打着冷颤。
如此这般,只怕熬不到边城。一路披星戴月,生恐苏暮寒赶在自己的前头,楚朝晖已然透支了自己的精神与体力。如今眼看边城在即,她咬咬牙替自己加劲,绝不能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
楚朝晖轻叩着车板,请罗绮停车,命她从佐餐的小菜里寻出一串素日御寒的红辣子,烧了浓浓的汤水拿来饮用。
素日吃不得辣的人,如今勉强自己端起一大碗煮得红艳艳的辣椒水,楚朝晖咕咚咕咚大口饮进。
喉咙似有火烧,一股火苗从胃里蹿起,顺着五脏六腑游走,楚朝晖感觉自己浑身都似着了火一般,连舌头都突突冒着火气,额头上霎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火苗牵动胃里与喉咙间的难受,楚朝晖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咳,眼泪鼻涕同时流了下来,罗绮满心不忍,忙为她递上帕子。
“走吧,如今身上暖和了许多”,楚朝晖将泪水一擦,木着舌头吩咐罗绮。罗绮微微点头,重新扬起了马鞭。
这几位随着老太君风里来雨里去的女子瞧多了生死,看淡了世情,今日见着楚朝晖如此,一个一个眼里竟噙了泪水。
走了一日一夜,其间车身几次陷落在厚厚的冰辙中,罗绮她们拼尽了全力才将马车拉出。第二日午时一刻,这辆马车终于横穿了整片沼泽。
托赖那碗辣椒水的功劳,楚朝晖五脏六腑间如同火烧的感觉一直未曾消去。夜半时分的暴风雪里,楚朝晖虽然冻得牙齿打颤,心中却始终有那么一丝暖意。
从沼泽地再转上大路,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罗绮命人在路旁升起篝火稍事休息。她们重新热了些干粮裹腹,又拿拌了豆饼的干草去喂那两匹累得直吐白沫的枣红马,再磕去靴子上沾得厚厚的积雪与泥浆,才继续上路。
黄昏时刻,风雪依旧未停,却比早间小了一些。白茫茫的一片雪雾里,边城的城门终于遥遥在望,前方的道路上,罗绮也瞧到了李之方泒来接引的士兵,众人心间都是蓦然一松。
两次踏在通往边城的土地上,却是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