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徐、孟两位朝仪与旁人谈笑风生,对自己和母亲却不理不睬,苏暮寒心上不知暗暗咒骂了几百遍。
贱人死不足惜,杜侧妃那条命没什么价值,可惜的是慕容萱如今还好端端坐在自己眼前,不仅如此,宫里头又添了个碍眼的皇子。
果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崇明帝白捡了皇位,身份便立时云泥有别。
再过几天,自己见了慕容萱便要俯首;若是再过几年,见了那如今襁褓里的庶子,也要低头。想着自己堂堂楚家外孙的身份,却要被崇明帝慕容清几个小妾的儿子辗压,苏暮寒心上更是不忿。
楚朝晖往日众星捧月一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无耐之下依旧与两位昭仪娘娘无话找话。
那两人对她到也客气,若有垂询,也是恭谨做答。除此之个,却是只字片语的客套话都不说上一句,任谁也瞧得出底下的暗流涌动。
辛侧妃坐在末位,将头垂得极低,只默默拿汤匙搅着自己面前那盏白玉汤,却是如鲠在喉,半点也咽不下去。
徐昭仪与孟昭仪也不与她搭话,只照拂着阿萱用膳。偶尔向皇太后与楚皇后敬酒,也与慕容薇姐妹说几句笑话。
慕容蕙如今三句话不离汤伽儿,她离得徐昭仪近些,便将前日与汤伽儿一起研读《齐民要术》的事情说与她听,钦佩地说道:“昭仪娘娘不晓得,那丫头了不得,宋大人何等的口彩,前日竟被伽儿驳得哑口无言。”
徐昭仪对朝臣不熟,感兴趣地问了一声:“是哪一位宋大人?”
慕容蕙扁扁嘴,忆及当日的场面,还有些意犹未尽:“自然是钦天监副使宋潍源宋大人,一块又硬又臭的石头,叫伽儿几句话说的脸红脖子粗。”
“住口”,楚皇后拔下发上的两股碧玉垂珠簪,轻轻敲在慕容薇纤长的手指间:“简直枉读了圣贤书,你一介女子,如何敢在背后议论朝臣?瞧瞧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今日十五,不能禁你的足,明日与汤伽儿一起抄写《女戒》,每人十遍,黄昏前交到秦姑姑手里。”
被接回汤阁老府上过团圆宴,如今正偎着祖母在月下赏花的汤伽儿,大约知道了什么叫做躺枪的滋味。
明明身上不冷,她却忽然打个寒噤,脆生生响了两个喷嚏,慌得汤老夫人赶紧解下身上的披风,又一叠声地吩咐丫头,赶紧去替姑娘取件夹衣。
被慕容蕙这一搅和,席间气氛虽然宽松,徐、孟二位昭仪的立意还是十分明显,偏就略过了安国王府里三位主子,将他们当做流动的空气。
两位昭仪娘娘隐隐的敌对都是冲着安国王府,想着前些时那些空穴来风的流言,楚朝晖站在二人的角度考虑,不觉得她们失礼,只觉得自己心里头怄得难受。
儿子坚决不承认这件事里有他的手笔,杜侧妃早被烧成了一把灰。怪只怪自己一怒之下撵走了苏光复,兴许那个人才是罪魁祸首。
可叹自己一辈子不与人起纷争,如今孀居谢客,自求清静,却无端被人飞短流长,整日议论纷纷。
幸亏有脂粉的遮掩,若不然,楚朝晖都不晓得自己那张脸该如何难堪。
城门楼上有灿灿的焰火腾空,一片火树银花的盛景也映上寿康宫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