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候,苏暮寒自己掀了帘子出来,透过湘妃竹帘上绘的锦绣江山图,他的面色极为平静。
苏暮寒深湛的目光一扫,从廊下的流苏脸上掠过,见对方眼中诸多牵挂和问讯,却懒得再说。
苏暮寒牵动一丝不达眼底的笑意,向里头努努嘴,示意流苏多多留意。
自己便远行几步,将流苏递过来的伞撑开,静静立在了开满枙子花的树下,等着慕容薇出来。
心里头怒气汹涌,一直在翻江倒海。苏暮寒勉励忍耐,索性将遮在头上的雨伞也拿开,借着冰凉的雨丝与等待,来一点一点平息着自己的怒气。
方才的声响自然惊动了一直在次间里候着的璎珞。瞧着苏暮寒出门,她凝息屏气,领着小丫头进来收拾房间。
本以为会看到主子雷霆般的怒气,结果璎珞稍稍抬眸,却见慕容薇言笑晏晏,气定神闲,往光秃秃的妆台前一坐,吩咐她为自己更衣。
着了姨母绣的天水碧春衫,慕容薇又披了件樱花粉繁绣卷草纹的月白夹纱里子披风,行走在沾衣欲湿的杏花雨中,美人如画,自成风景。
扬州的琼花本是天下奇观,岂可过门不见?慕容薇与苏暮寒怄气,可不想破坏自己赏花的好心情。
璎珞扶了慕容薇出门,在次间里头的罗嬷嬷才挑帘出来,将慕容薇换下的衣衫收过,又掀开香炉盖子往里头添了片上好的海南沉水香。
香气袅袅娜娜,清透又舒缓,带些岁月静好的安然。
早听得外头吵得厉害,罗嬷嬷在里间却坐得安稳,她不急不徐地替慕容薇收拾着行李,对两个人的纠纷并不在意,更不出来相劝。
不知从哪天起,公主对这位世子的确有些心冷了,连吵闹都变得无力。
似乎是打从去年腊月里,公主随手便将世子送的紫琉璃盆景拿到了凤鸾殿,便再也没像往常,将一颗芳心都系在世子身上。
罗嬷嬷说不上来原因,打心眼里却不希望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
而方才公主反驳世子的一席话,虽然说得尖刻,却句句占着理字。
罗嬷嬷当然不想看到慕容薇同意苏暮寒远走边城,更怕她耐不住苏暮寒的一磨再磨,最终选择让步。
做为当年皇太后精挑细选才放在慕容薇身边的人,罗嬷嬷眼里自然有杆秤,维护的首先是皇家利益。
太平盛世,若世子一意孤行,非要在这时远走边城,世人不会说他偏激,反要怪崇明帝孝期夺情,太不尽情理。
世子不是不晓得这个道理,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公主面前提起,对这一点罗嬷嬷尤其反感,只耐着自己的身份,不能表现出来。
慕容薇驳得干脆,罗嬷嬷听得痛快,苏暮寒浑不晓得时间还藏着人,看了他的狼狈。
罗嬷嬷哼了几句小曲,如三伏天里饮了碗绿豆汤,从上到下透着通泰。她不慌不忙理好了慕容薇换下的衣衫,见璎珞与流苏两人都随着主子出门,便想着回头再发落流苏,治她个疏于职守的罪过。
吩咐宫人看好门户,罗嬷嬷便依着慕容薇的吩咐,步履从容地去寻菊影。
当日看到菊影身上的旧伤,饶是罗嬷嬷这样见识多广的人也忍不住吸气。
一个梅花型的烙印约有整颗桂圆那么大,亘在菊影雪白的胸膛正中,显然是被人以烧红的金饰之类生生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