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眼下的处境,夏汉声和那些侍卫一定在不远处看着,骆羽杉有些慌乱,极力的想要挣开越来越不分场合不分时间饥饿的大灰狼。却发现自己越是挣扎身体竟离他越近,直至胸前挤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死流氓,抱这么紧干什么?
耳边传来谭少轩有些粗重的呼吸,骆羽杉脸上突然一阵羞窘的燥热。这树林再浓密,也不是这般亲热的所在,老二这个流氓真真不要脸了!
身子一僵,不敢再动,骆羽杉微微抬头,红着脸尴尬窘迫地看着谭少轩。
“杉儿知不知道我想做什么?”谭老二看着骆羽杉晕红的脸,薄唇微微上扬,突然低头,柔软的舌尖轻巧的划过骆羽杉的耳后。
骆羽杉一滞,别过头想要闪避,谭少轩却突然在她耳垂下方轻轻一咬。
一股酥麻的带着轻微的刺痛从耳垂瞬间传遍全身,骆羽杉情难自禁地一声轻吟,回过神来,脸上又是一片燥热红晕。
“杉儿可要记得,你今天欠我一餐……”看着佳人羞窘不胜的模样,谭少轩不忍再逼她,在耳侧低低笑着无赖地说道。
我什么时候欠你?哪顿你少吃了?骆羽杉一挣离开了他羞人的怀抱,狠狠瞪了他一眼,快步向山上走去,死流氓又胡说八道。
这座山不高,骆羽杉不理会谭少轩的轻喊,很快便要到达山顶。却忽然听到后面谭少轩“哎呀”了一声,骆羽杉心下一突,莫不是追自己走的快,谭老二的伤处……心里有些后悔,急忙转身走下去,谭少轩看着她急匆匆的脚步连忙提醒:“杉儿,你小心……”
话音未落,骆羽杉脚下一滑,眼看便要摔倒,谭少轩急忙快走两步,恰恰把要跌倒的骆羽杉搂进了怀里。后面跟着的夏汉声和侍卫忙低下头去。
骆羽杉的脸瞬间又红成一片,自己竟,竟在众人面前对谭少轩“投怀送抱”?赶紧站稳了身子,急急低声问道:“你的伤处有没有事?”
谭少轩戏谑地看了她一眼,骆羽杉霎那间明白之前的“哎呀”不过是谭老二的哄骗自己的疑兵之计,这个人怎么能这样?想着不由嗔怪地横了他一眼。
满脸羞涩的晕红,一双明眸落落如一泓春水,潋滟生波,看着妻子蓝田玉暖的模样,谭少轩笑得眯起了眼睛。岁月静好,冬阳温暖,此处山青,风爽,人好,感觉甚好、甚好。
握了骆羽杉的手,二人慢慢走上山顶。近处一片平畴阔野,尽收眼底;远处,山峦叠嶂,郁郁葱葱。谭少轩忽然一叹道:“秦山忽破碎,泾渭不可求。俯视但一气,焉能辩皇州?”
骆羽杉深深看了他一眼,想起左元芷交给自己要印刷的那本书的前言:这里是我的祖国,长期以来我看着她遭受罹难,心便如刀割。这些年,一场一场的革命和战争,我们忍受着洋枪大炮和山河破碎的苦痛,四万万同胞,该奋起了!
一时间两人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
等太阳升的高起来,骆羽杉想到谭少轩的伤势,便建议回去。谭少轩看看她被阳光晒得有些晕红的脸颊,笑着点了点头。
车子直接开进了院子里,刚下车,秘书室的副官便走过来,送上了一张报纸:“报告司令长官,这是今天的最新消息。”
谭少轩接过来看了一眼,默默无声地递给了骆羽杉。骆羽杉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谭少轩一边示意她向屋里去,一边低声道:“是大姐。”
谭永宜?骆羽杉一怔,急忙向报纸上看去。上面有一则小小的新闻,用蓝笔圈了起来。小小标题是:名画家与北平世家公子今日订婚,下面是一段关于双方和双方家世的介绍。
骆羽杉看着报纸,不知道该替谭永宜高兴还是难过。前几天见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全是展悲鸿单方面与妻子脱离同居关系的新闻,期间很多报纸把展悲鸿凌州一行、与谭永宜的携手去写生、旧情重燃等等联系到了一起。以至于自己也替永宜担心。想不到事情竟急转直下,永宜终于挥慧剑斩情丝,决心要走出那段感情接受新的爱?
二人洗净手脸,换了衣服,谭少轩递过一杯茶水,看了骆羽杉两眼才慢慢说道:“大姐的事,杉儿怎么看?”
骆羽杉知道他必然会牵挂,前几天看着报纸上的新闻,谭少轩紧皱的眉头骆羽杉记得清清楚楚,他和这个大姐一直姐弟情深。想了想,骆羽杉轻声安慰道:“我觉得你也不要太担心。大姐已经不是从前天真稚嫩的女学生,我想这样做她自己应该是想的很清楚了,时至今日,大姐需要的除了爱情,应该还有稳定的家庭和适合创作的环境吧。”
这次,谭永宜已经见过展悲鸿,两人间发生过什么,自己无从知道,但是,十年之后,两个人见面之余,展悲鸿回京单方面与妻子解除同居关系的情况下,永宜却同意了和许家的婚事,可想而知,必是下定了决心的。
骆羽杉猜测的很有道理。这几天谭永宜一直对报纸上所有的消息保持沉默,一直在画室没日没夜地画画。从看到北平寄来的报纸,她就躲避了谭永宁和二姨娘等家人关切的眼神,什么也没有说,拿起笔走进了画室。
她画北平的雪景,画南国的春日,画山,画水,画竹……谁也不知道那两天两夜谭永宜究竟画了多少画,丫头们送去的饭菜也没见少多少。最后,还是二姨娘实在忍不住亲自端了鱼片粥进去。
谭永宜笑得很安静,谢了二姨娘,喝完粥轻声说道:“姨娘,麻烦您跟父亲说,我答应许家的婚事。”
二姨娘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永宜你......”
谭永宜微微一笑,睡眠不足带着疲惫的脸上神情平静:“没事的姨娘,我……已经想清楚了,请您告诉许家少爷,在公布订婚前,我想见他一面,有些事和他说清楚。”
二姨娘点了点头,伸手握住谭永宜的一只手,幽幽叹了口气,答应了声:“好。”
看着二姨娘离去的身影,谭永宜默然。这一句话出去,和曾经的那一切从此便是天涯。想到这些,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似乎很多难以言表的感慨瞬间消散。
或许每个人经历过的故事,只是在不同的角色里记录着相同的流年。阳光再温热,岁月再静好,表面再光鲜,始终遮掩不了内心曾有过的黯淡痕迹。
从此,宁静是岁月的宁静;而岁月则是内心的岁月。
谭永宜始终没有觉得展悲鸿是真的凉薄,那些曾经的岁月他也真的付出过爱。也许他没有说谎,他最爱的确是自己,想永远守护的也是自己。但是他的爱,却不唯一。谭永宜叹了口气,自己可能是锦上添花的那个吧。那天自己答应再等一年,也无非是想看看到了今天,他是不是毅然决然,他脸上的为难自己如何会看不明白?所以,又何苦再能为彼此?
没有谁可能会等谁一辈子吧,一辈子那时太长的岁月,谭永宜苦涩地想,悲鸿对自己的选择一定会悲愤不已,怨恨不已,在自己真正选择放弃的那一刻,他也一定会放弃所有的等待,他会选择一个爱他的人,重新来过。
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最终还是错失了最爱的人?
悲鸿,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的青春仿佛已经定格在过去的那段时光,不管遇见多么好的人,曾经有过的那份心动,也许再不会回来。
有时候觉得青春那么长,却依然给不了我们重新来过的机会,错过了那段时光,就是另一种心境。等待的太久,才发觉等来的,已经不是自己最初想要的了。
在适当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多么的幸运。曾经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想要等到适当的时光再遇,十有八九已经没有那种可能。
或许,命运注定我们永远无法再遇。
那纯净美丽的年少誓言,那盼顾流离的眼神,那最初纯澈的爱。最终,都成为永不复来的记忆。
过去的,我无悔无怨。接下来,我们依旧要面对世事的变迁,人情的冷暖,悲鸿,让我们在阳光下依旧微笑可好?
下定了决心的谭永宜不再回头,对二人间的渐行渐远。展悲鸿的确如谭永宜所料,是带了些悲愤和怨恨的。但谭永宜始终守口如瓶,外人无从了解她真实的感受。
最后,展悲鸿也不再出声,只是寄回了谭永宜画的那幅翠珠图。在上面,一棵歪斜的竹枝上,补了一只没有开口的喜鹊。似乎表示着自己对彼此之间爱恨情愁欲说还休的无奈,和对各自人生归宿的默默祝福。
谭永宜拿着《翠竹图》,心里默默祈祷,此后不管你我要面对怎样的明天,怎样的人和事,但愿我们学会做个快乐的人。
正想的出神,忽然身后有人轻声说道:“对不起,我有没有打扰你?二夫人告诉我在这里可以找到你。”
谭永宜闻声回头,却是今天应邀而至的许敬曦。
出乎家里所有的人意料,谭永宜约许敬曦去的地方,既不是咖啡厅、茶座,也不是酒楼、公园,而是她自己的画室。用了一天时间,她把自己各个时期的画作作了整理,摆满了画室的各个角落。来帮手的谭永宁不明白大姐这是什么意思,说给二姨娘听,二姨娘叹了口气,半晌无言,最后只说了一句:“永宜何苦……”何苦把自己十年来的感情摆明在许敬曦面前?如果许家少爷是个心胸狭窄的人,这桩亲事永宜能有好吗?唉……
今天的许敬曦依然是一身深色西装。他个头高大,完全是北方人标准的身形,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透着沉稳敦厚,一幅大眼镜,露出些微的读书人气质。
这就是将要和自己过此一生的人?谭永宜心里觉得有些怪异。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抬眉淡淡一笑:“没关系,许先生请进。邀您来画室,是我冒昧。”
许敬曦温文儒雅地一笑,没有说话,走近了轻声问道:“我可以……”他看了看旁边的画作询问道。
谭永宜微笑着点点头,许敬曦的温文有礼,让她瞬间颇有好感。许敬曦颌首说了“谢谢”便开始慢慢欣赏起谭永宜的画来。而那些关于谭永宜和展悲鸿师生恋的报纸就凌乱而有心地放在第一排画作尽头旁边的椅子上。
眼看他慢慢走到了尽头,谭永宜微微抬眼,看着许敬曦的脸色,自己和展悲鸿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不会不知道,看见这些他会怎么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