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羽杉微微红脸斜睨了她一眼:“我还是快些过去的好,别让大嫂她们想些别的。”
亚玉也明白这种大宅门最怕无意惹出的闲话和恩怨,忙手下加速帮她收拾好,一起下了楼,跟着小丫头去了颜宝航居住的院子。
走进去发现二姨娘也在,骆羽杉笑着打了招呼,为自己晚来道歉,颜宝航笑道:“你最近事忙,没关系。我只是听不到你说的心里不踏实,谁叫让姨娘影响的,我只信弟妹你呢。”
大家一起笑起来,骆羽杉给她检查过,又细细看了医生的报告,笑着道:“血量不多,大嫂不用担心,这应该是胚胎刚植入子宫时引起的植入性出血,不是先兆流产。”
二姨娘合掌念佛:“那就好,那就好,吓死人了。这需不需要治疗?”
骆羽杉看了看颜宝航白里透红、只是略显疲倦的面色笑笑说:“大嫂最近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劳累,最好能多躺着,如果腰酸的现象减轻,就证明情况有好转。还要放松心情,太紧张也会引起先兆流产,因为情绪会影响到孕期的稳定呢。”
颜宝航示意丫头给二姨娘和骆羽杉加茶,一边点点头笑道:“做懒人我最喜欢了,这下可是有理由整天躺在床上了。”
二姨娘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又问道:“那吃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忌讳?”
骆羽杉将平时大帅府的餐食回想了一下笑道:“整天躺你不嫌累啊?饮食方面注意不要吃太多生冷的东西。中医上说螃蟹和甲鱼是属于凉性滑胎的东西,最好暂时也不要吃。我开一点中药,大嫂不妨喝几天。”
说着,走到桌子前,就着颜宝航喊了浅绿拿来的纸笔,写了芝麻根、红枣、当归等,另外嘱咐了用法,浅绿答应着去取药。
又和颜宝航聊了一些孕期该注意的事项,骆羽杉和二姨娘告辞了出来。走到回廊,二姨娘停下步子,看了看骆羽杉说道:“我听说老二同意你去凌大教书?”
这事谭少轩肯定会告诉谭嗣庆,二姨娘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骆羽杉点了点头,答应一声:“是。”
二姨娘一笑:“也好,你是文化人,整天坐在家里闷着,也未免委屈了你。大学也算环境单纯,不过你自己还是要注意安全,毕竟是大帅府的少夫人,身份有时候也是一种累赘呢。”
骆羽杉笑着谢了二姨娘的关心,二姨娘摇摇头笑着说:“我是羡慕你们这些有文化眼界广的人啊,一辈子关在一片四方天里,就是所谓荣华富贵了,又有什么意思?哦,最近你忙不忙?”
骆羽杉摇摇头说道:“暂时不忙的,学校还没有正式开课,要做的也只是准备教案,其他也没什么事。”
二姨娘点头:“那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再去看看三姨娘。前天永宓打电话来,说好像三姨娘稍微好了一点,请你去看看要不要再换药。”
骆羽杉点头答应了,二人分手,各自回去。
回到楼上,喝了杯茶,坐了一会,已经是五点多了,谭永宜派人来问要不要一起吃饭,骆羽杉笑着刚想回答,便听到谭少轩一边走进来一边说道:“这么早就准备吃饭的事了?今晚不和大姐一起,回去告诉大姐,明天请她吃饭。”
谭永宜派来的丫头笑着连忙答应了退出去,谭少轩看了看骆羽杉道:“不在家里吃了,我和你去凌大,那里他们已经收拾好了,去看看合不合你的心意。”
骆羽杉答应着,去换衣服。谭少轩无意识一回头,看到了角落那只花瓶,走过去看了看,只觉窗外投射进来的夕阳金黄的光影下,那玫瑰红的有些刺眼。转头看了看紧闭的盥洗室的房门,谭少轩微微蹙起了眉。
两人下楼上车。一路谭少轩并没有多话,也没有毛手毛脚,只是看过来的带笑的眼神有些特别,反而看的骆羽杉有些许的不安,夏汉声没有接到自己一定会和谭少轩汇报,他知不知道自己和威廉姆去用午餐的事?
但谭少轩就是奇怪地什么也没问。进了理工学院的宿舍区转了一圈,骆羽杉才发现,自己那栋小房子的位置好像比较特别,竟是在一个异常隐蔽和不起眼的角落,左元芷的小洋房离自己的最近,可也有二三十米的距离,相比其他房子一堵墙分两边来说,算是最远的了。
房子左侧是左元芷的小洋房,右边却有一片小小的树林,二人在门前下了车,司机直接把车子开进了树林旁边,竟是很好的隐蔽之所。骆羽杉看了看谭少轩,难道这房子也是他特意安排的?
走进洋房,果然已经不复初见时的落寞,院子里多了几丛四季兰,健壮挺拔,叶绿花繁,花叶下的土还是湿的,看得出是刚刚栽下去的;屋檐下也挂了几盆吊兰,叶片细长而柔软,从叶腋中抽生的甸甸茎还长有小植株,由盆沿下垂,舒展散落,形似展翅跳跃的仙鹤,骆羽杉认出来这就是古称“折鹤兰”的大叶吊兰了。
是谁知道自己喜欢兰?应该是亚玉吧,她不是今天也来了吗?看了谭少轩一眼,骆羽杉没多想,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那日在杉园见到的家私已经摆到了屋子里,铺了地毡的客厅正中一圈乳白色沙发,一张白色藤编镶了玻璃的茶几,一旁的矮柜上,放着两盆含苞待放的墨兰,富有光泽的叶片肥厚碧绿而多姿,从花苞看得出是金银黑白金咀兰。
再旁边一扇屏风后,是小小的餐厅,里面摆了一套和茶几同样材质、色泽的藤编餐椅和镶嵌了玻璃的圆形餐桌,后面是外阳台,里面放了两架崭新的自行车。
谭少轩见她看着自行车,扬唇一笑道:“杉儿不会告诉我,你还不会骑自行车吧?”
骆羽杉斜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就这么笨?也不理他,径自向书房走去。书房布置比较简单,中间一张书桌,靠墙是一排排书架,零零落落放着骆羽杉要拿过来的书籍。倒是书桌上那盏台灯,光线既不耀眼,又足够光亮,很舒服。骆羽杉不由心喜地一笑,自己喜欢晚上看书,有了这盏灯相伴,应该是很舒服的享受。
“杉儿,请看卧室,喜欢吗?”谭少轩站在书房门口,歪过头来笑着叫她,骆羽杉随手关上台灯,走了出来。卧室?有什么好看?不就是张床?
一边腹诽着,骆羽杉毫不为意地跨进了卧室,眼前看到的想不到竟是一张藤床。这种天然材质密实坚固又轻巧坚韧,柔顺而有弹性。放在那里令卧室有了悠闲、宁静的自然情调。骆羽杉眨眨眼睛,真是想不到,他们竟把这小房子布置地这样清新、淡雅,处处无不合自己的心意。
谭少轩看着她微含浅笑的俏脸,在床上用力地一坐,床便很有弹性地上下起伏着,谭老二薄唇轻扬,笑笑说道:“今晚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骆羽杉蓦然红了脸。
谭少轩却没有趁机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拉了她的手道:“走,出去转转,过一会儿他们会把饭菜送过来,今天刚过来,就不要人来煮了,我们吃个现成的。”
两人走出了房子,沿着树林慢慢向校园的侧门走去,出了门应该是凌河的河边。
夕阳透过树林密密层层的枝叶斑斑驳驳洒在地上。带了一丝凉意舒适的风吹来蒿草的气息。凌州的初秋是美好的季节,天气不凉,却也不热,南国的秋似乎来的迟些,唯独天是高的,树叶和草地还玲珑剔透地绿着,一阵风来,有微黄的树叶轻轻飘落,几棵花树落下的花雨沾了两人满身。
站在江边,一江秋水,依然是澄蓝的。几簇苇丛,几片沙洲,在那里点缀着。江岸乌桕树的红叶在告诉你是秋天来了。夕阳下,隐隐带着一片空濛的氤氲,两人默默地向前走着。看着骆羽杉沉静坦白的脸,谭少轩眼前又闪现出那束红色,和心里翻滚了不知多少遍的话,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弯腰从脚下捡起一块小小石子,谭少轩淡淡笑着递过去:“杉儿,你知道这是什么石头吗?”
骆羽杉看看手中的石子,又看看谭少轩,摇了摇头,谭少轩轻轻一笑,看着她的眼睛道:“这是黛石。以前的女孩子用它来画眉的。要不要我帮杉儿画来看看?说着,双目灼灼盯着骆羽杉,低低念道:“沉沉午后闲无事,且向张生学画眉。”
骆羽杉看着他微微一怔,旋即低垂了眉眼。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谭少轩止住脚步,看着浩淼的江水,幽幽说道:“杉儿,虽说大学应该是象牙塔,但时势不同,国内混战不休,四围外强侍立,学校也不再是净土。你自己要小心一些,学会保护自己。我本来想把邢秘书派过来,又怕你不同意,也就暂时算了。”
听他忽然说起这样严肃的话题,骆羽杉抬起头看着他,谭少轩淡淡一笑:“南北政府的商谈地点基本定在凌州,我不会走远。我也不担心两边政府商谈的结果,不过近期可能会有些大事发生,你如果有需要,记得去找医学系的新生周济民。”
骆羽杉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谭少轩轻轻一笑:“他是我选派来读书的年轻军医,有急事你直接和他说就是。”没有再解释,谭少轩接着说:“欧洲爆发的战争,参战国家现在已经分裂成为两个对立的营垒——以德、奥等国为一方的同盟国集团和以英、法、俄等国为一方的协约国集团。这两个集团因战争拖身,互相牵制,无暇东顾。所以日本认为这是它推行‘大陆政策’,独占中国的天佑良机,因此,以‘承担日英同盟的义务’为借口,打着‘保卫东亚和平’的幌子,向德国宣战。”
骆羽杉蹙起眉头看了他一眼,谭少轩的脸色凝重起来,在夕阳下显得益发的棱角分明:“日军名为对德宣战,却把进攻矛头首先指向中国。看样子,可能会于近期出兵山东。此举必定会引发国际特别是国内的反对,局势进一步复杂,日本人在凌州的活动也有升温的趋势,所以杉儿在外遇事一定要三思而行,不可冲动。”
对这些消息觉得有些突然的骆羽杉点点头,自己只不过是谭老二背后的女人,想不到也有要对政治敏感的责任,看来这个大帅府二少夫人的帽子还真是不容易戴呢。
二人没有再说什么,看看天色慢慢暗下来,便转头向回走去,半路看到夏汉声正站在侧门处:“二少,少夫人,饭菜已经备好了。”
骆羽杉笑着点点头,邀请他一起用饭。夏汉声还要推辞,谭少轩淡淡笑道:“今天是辛先生乔迁之喜,不吃日后想吃也没的吃了,你可别后悔。”
夏汉声看看两人,明白自己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便也笑着答应了。
三人一起进了房子,餐桌上已经摆了五六样菜肴,旁边还有一只砂煲。菜有鱼有肉倒也不是什么燕翅鲍肚贵重材料,却很清淡可口;特别是那煲清炖野鸡汤味道着实不错,汤味浓郁,鲜美无比。骆羽杉用了小半碗饭,喝了足足两碗鸡汤,看得谭少轩眼睛里不由自主溢出了笑容。
用完饭夏汉声他们且去安置,谭少轩拥了骆羽杉进了书房,看了会儿书,新月初升便也安寝。新居乍住,自有另一番春光旖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