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缓缓飘落,落在她的肩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窗里是鼎沸的人声。沸腾的火锅蹿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热气,温暖欢乐的气息洋溢在橘黄色的灯火间。
她停在那里,遥望着那个纷繁、鲜活的世界,定定地看了很久。
玻璃后的人似乎是有所感应。终于,他慢慢地转过头来。
视线在一瞬间与她交汇。
他的脸上是十分的平静,唇畔还带着一抹和人交谈后的,欣然的神色。
曾被她在梦里思念过无数次的神色。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声带蓦地收紧,却说不出话来。
和她对视了几秒之后,他忽然缓缓开口,似乎对她说了什么,那张淡漠的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陌生刺眼,像是蓄谋已久的一般,凉薄彻骨,此刻精准无比地扎进她的眼底,叫她猝不及防,霎时只觉袭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玻璃窗上渐渐漫起了水汽。
她看着他,他的脸渐渐被雾气掩过,氤氲了起来。
她看懂了那个口型。
那是,“再见”。
再见。
水汽终于漫上来。
他消失在视线里。
梦境戛然而止,谢婉猛然从梦里惊醒。
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了,她擦掉了脸上的汗水,手指仍在微微地颤抖。
一场噩梦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了困意,在黑暗中下了床。
外面还在下着雨,玻璃窗上是浓密的雨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透过窗帘,外面是一片晦暗的景象,街上亮着昏黄的灯火,被玻璃窗上不分明的雨流氤氲成了一个个模糊的光晕。
冰箱里空空如也,仿佛自知尴尬般地嗡嗡作响。她与它面面相觑,思忖了一会儿,关上了冰箱门,走到客厅,坐到了沙发上。
屋里是很安静的,电视机没有开,电源按钮发着幽幽的红光。她坐在一片黑暗中,能听见的唯有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
她总能在这种令人烦闷的天气里不合时宜地想起顾景明。
如果是在从前,她一定不会相信将来会有如今这样和顾景明完全陌路的命运。
她不想自欺欺人。
到头来,等到她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她唯一能想起的,也只有顾景明而已。
她想回到他身边。
机场的人来来往往,谢婉刚出了机场内厅,手机便响起来了。
她停下脚步,费劲地在口袋里摸索一阵,接通了电话。
“请问是谢小姐吗?”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有些含混不清,不过尚能听懂,“您现在在哪里,已经下飞机了吗?”
听到谢婉已经到了候机大厅,那头的声音便戛然而止,紧接着又语调急促地回答:“您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电话匆匆在此挂上了。
谢婉将手机放回去,再抬起头,便见到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从正前方推门而入。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长裤和皮鞋,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他的步伐很急,手里本还端着半个汉堡,这会儿也是顾不得了,皱着眉随手往垃圾桶里一塞,便匆匆地迈过玻璃大门迎面而来。
“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他走到谢婉面前,笑眯眯地握住她的手,格外殷勤地握个不停,“我叫陈嘉松。谢小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