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歌看着一身低等侍女服的春弦,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郁闷,随手拿了块点心递过去,道:“你们已经进入黎仲城中了?”
春弦接过点心,轻巧地放在掌心,浅笑着摇摇头,道:“主子还在城外。之前得到陛下的信件,说是有个人需要让属下看看,主子就先让属下来看看。”
澜歌愣了一下,很快就惊喜起来,抓着春弦的手,笑道:“这样就太好了!那个人是引月,是我在冥族的姐姐,她之前被人下了暗示,虽说现在似乎是暗示解除了,但到底有一部分记忆不是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后遗症……”
春弦反手按住澜歌的手,同时不着痕迹地将点心放在一边,柔声道:“慢慢说,主子进城之前,属下都不会离开。”
被情绪主宰了理智的澜歌,这时才逐渐反应过来,略微有些疑惑:“春弦……你在我面前实在没有必要自称‘属下’的。”
在月王府的时候,春弦给予澜歌的帮助虽然不是最多的,但是,是春弦最早朝着澜歌伸出援助之手,助她在月王府中生活得越来越好。
更何况,当澜歌毒发生病住在盎季小筑的期间,春弦也给了澜歌不少照顾。
这些经历,让澜歌在看待春弦的时候,已经不仅仅是把她当成是北辰谨身边最得用的侍女,而是把她当成了朋友。
朋友之间,这么称呼,实在是太过疏离了。
春弦面上的笑容诚恳又甜美,柔声道:“既然陛下这么说,属下恭敬不如从命。”
顿了顿,春弦缓缓收敛了面上的笑容,语调平稳,带着隐藏得极好的寒意:“澜歌,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澜歌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
春弦的面容很甜美,就算不笑的时候,也总会给人一种很容易亲近的错觉,但是现在站在澜歌面前的这个女子,却在散发着砭骨的寒意。
“我……你是指我的什么身份?”嗫嚅半晌,澜歌又是无辜又是郁闷地问了一句。
春弦愣了愣,半晌,眉头微皱,虽说面上依旧没有笑容,语气倒是没有之前那么严厉了:“你是主子的人,但你看看,这么两个月下来,你都在做什么?”
澜歌当即细数了一下这么两个月她都在做什么——中毒、生病、和原傲交易、学习、被海格里希捋走、拉拢煌晔势力、登基、被骂……
不过北辰谨传递过来的要求,她基本上都完成了啊,除了这一次的婚约接解除得不是那么及时。
春弦低声叹息了一声,干脆将事情挑明了说:“澜歌,不日你就要成为主子的正妻,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你的地位很高,甚至你在主子的心中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你说什么?”澜歌皱眉打断了春弦的话,疑惑又有些惶恐,“你说,北辰谨他……有可能喜欢我?”
春弦这下是真的不高兴了:“主子的心思不是我可以猜测的——但是主子已经表现得相当明显了,你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还有,你这是什么表情?能得到主子的垂青,你难道不应该欣喜若狂才对?”
这特么的就是北辰谨的脑残死忠粉啊!
澜歌默默败退三千里,举起双手投降,面上苦恼的神色却还残留着一些:“我欣喜若狂。”
春弦用力抿了抿嘴,倒是没有在这上面多做纠缠,只是接着道:“引月的事情并不是最紧急需要解决的,主子留给你的渠道以后不要再这么滥用了。”
澜歌默默接受了这个训诫,春弦缓了口气,继续道:“这两个月,你的行动并没有让主子满意。”
失望的神情立即充斥了澜歌的面容。
春弦微微抿嘴,压住忍不住要冒出来的笑容,缓缓道:“同样的,你也没有让主子太过失望。作为奖励,我可以帮你看看引月的情况。”
澜歌低声欢呼了一声,但马上就迟疑了一下:“但是引月现在在梵王府中……”
“我知道。”春弦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不急,今天之内我肯定能做好。这次进宫,我还有一个任务,需要见一见海格里希。”
夏虹从群浪郡传回来的消息很奇怪,特别是其中有好几条消息涉及到远程武器的改良,听说这种改良还都是出自筱图尔之手,这让北辰谨有点在意。
若这个女人真的是个武器天才,那么不管她品德如何,北辰谨都是要用她的。
而从现在的情形来看,最能够知道筱图尔藏身何处的人,应该就是海格里希——只是不知道海格里希用了什么法子,在澜歌和原傲面前撇清了自己和筱图尔有牵连的关系罢了。
只是筱图尔在还没有正面遇上澜歌的时候,就多次对澜歌下毒手,这一次春弦要找她,自然不会让澜歌知道。
澜歌倒是没有多想,想了想,道:“海格里希这会儿应该在校场,就在湛湖边上的一块地方,我登基之后,海格里希命人开辟出来的。你在湛湖边上逛一圈就知道了。”
春弦点了点头,正要走,却被澜歌拉住了。
“北辰国现在是个什么情形?”澜歌的神情有些殷切,“月王……殿下这次来,还带了别的什么人吗?”
春弦将北辰国现在的情况大略说了一遍,最后补充了一句:“展将军随军前来,心情……怕是有点不好。”
展啸本来在群浪郡陪着夏虹,办事调情两不误,结果还没逍遥两天呢,就被北辰谨一道命令召了回来,苦哈哈地担任起了北辰谨亲卫队长的职务。
亲卫队长这个职务说起来好听,但真正要说起它的职务范围——说白了就是保姆和保安的结合体。
任谁从温香软玉抱满怀还没有拘束的天堂骤然掉落到了整天全面戒备的地狱,都会有那么一段时间不开心的。
春弦能够理解,甚至是北辰谨也能够理解,甚至只要展啸平日里不出错,北辰谨甚至乐意赏给展啸两个美貌宫女。
但根据春弦的观察,展啸在自己的房间中看见那两个已经梳洗完毕、玉体横陈地躺在床上的女子之后,整个人更加不开心了。
当然,这都是不必要和澜歌说明的。
春弦又叮嘱了澜歌几句,很快,就离开流云殿,将托盘放回了御膳房,妆模作样地在后厨中帮忙了一会儿,瞅准了一个没人注意的空挡,一闪身,快速朝湛湖而去。
这个时候的海格里希正好练完了一套刀法,随手将折断的树枝往边上一扔,撩起衣袍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一脸发泄过后的神清气爽。
春弦从树后走了出来,对海格里希笑了笑,正要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被海格里希发出的剑气划得惨不忍睹的粗壮树干,笑容顿时僵硬了一下。
海格里希倒是没有在意这么多,挑眉看着走出来的貌美小侍女,嗤笑一声,调笑道:“怎么,想爬老子的床?”
春弦很想提醒他,澜歌的诏令还没有颁发下去,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海格里希的身份都是女王的男宠,宫中只要长了脑子的宫女,谁会生出这种念头?
顿了顿,春弦很快就带出最完美的微笑,站在海格里希五步之遥的地方,浅笑着福了福身子,道:“奴婢奉月王殿下令,想和四王子做一笔交易。”
海格里希只稍微一想,轻笑着主动朝着春弦走过去:“让我猜猜,你是北辰谨身边的四大侍女吧?是谁呢?”
几步的距离,海格里希很快就走到了春弦的面前,深刻狂傲的面容自有一种别样的震慑力:“你是春弦。”
春弦深吸一口气,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正是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