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石对于澜歌主动探寻北辰谨的私生活有些意外,不过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话,也就没有介意:“对,主子一次都没有临幸过她,可笑她还端着个架子。”
澜歌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她遇见小燕的那条小径上一个人都没有,为什么明明小燕辱骂她的声音都足以惊动巡逻侍卫却没有人过来探查。
北辰谨这是要借刀杀人,若小燕在她面前自取其辱,北辰谨就有充足的理由将人遣出去,毕竟一个失仪的侍婢,又没有雄厚的背景,是没有资格留在月王府中的。
若是她澜歌没有完成北辰谨的期望呢?北辰谨会把她随意丢弃吗?还是会直接杀了她?
澜歌心中一阵阵地发冷,难怪北辰谨在得到吐真丸之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原来他早就把一切都算计好了,他在逼她,让她无法藏拙。
冬石见澜歌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微皱的轻推了她一把:“别乱想。”
澜歌微微一震,看着冬石的眼神带着点古怪的含义:“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冬石避开她的视线,轻声道:“主子不管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你不要乱想。吃饭吧。”
澜歌在心中轻嗤一声,拿起筷子,努力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
她还想活,还想精彩地活着,她还有好多心愿没有完成,才不要因为这样一个渣男就虐待自己的身体!
冬石见澜歌神色恢复了正常,心中也舒了一口气,等到澜歌吃完了,便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澜歌刚想收拾碗筷,冬石就按住她的手:“我吩咐了人来收拾,你不用自己动手。”
这是小主子才有的待遇,澜歌轻笑,她应该庆幸北辰谨起码还愿意在表面上让她过得舒适一点吗?
“冬石,在我达到主子的要求之前,你就一直这么明目张胆地在我身边——保护我?”“保护我”这三个字,澜歌说的语气很微妙,微妙到冬石也觉得主子的命令很不妥。
冬石清楚地记得,当是北辰谨让她来保护澜歌的时候,给出的理由是:“澜歌献吐真丸有功,日后你要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保护她。”
冬石的命是北辰谨救的,她一直对北辰谨奉若神明。
澜歌的能力虽然让她刮目相看,但还没有到能够让她违背北辰谨的命令的程度,因此她只是看着澜歌,并没有说什么。
澜歌笑了笑,有些疲倦和伤心,面色苍白而眼眶微微发红,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我这就把膳食单子拟出来。”
要想安置流民,光是赈灾肯定是不行的,一定要给流民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工作。
北辰国王城东面临海,有一个非常大的天然码头,每日物流吞吐量非常巨大,对劳动力的需求也足够大,流民中尚有些身强力壮的男子,可以胜任这一份工作。
剩下的老弱病残,则能做一些基本的扫洒工作,或者可以训练他们学习一项足以谋生的技能,学成之后,把他们分配到各个城池中去,既拉动了其他城池的内需,也不会让王城因为短期内人口骤增而产生治安问题和环境问题。
但是在此之前,一定要填饱流民们的肚子,这是后面几项工作能够顺利开展的前提条件。
因此,澜歌接下来要定制的这个膳食胆子,就显得分外重要。
只是……要合理平衡三大营养元素,还要提供微量元素、维生素什么的,花费一定会大大超过预算,该怎么办呢?
澜歌提笔在桌前冥思苦想,愣是没有想出一个两全的办法。
就在澜歌苦恼的时候,两个侍女悄无声息地进来收拾碗筷,全程目不斜视,很快就离开了。
澜歌眼角的余光扫过边上站着的冬石,轻笑一声,既然北辰谨将调配权送到她手上,不好好利用,不是对不起那个霸道冷酷的男人了吗?
“冬石。”澜歌刷刷刷写好了一张膳食条件单子,递给她,“召集府中的中级食医以及下级食医,让他们在日落前,尽可能多地将符合这些条件的食材写出来给我。”
冬石没想到澜歌竟敢指使她,一时间有些迟疑。
澜歌抬起下巴,微微垂下眼睑,看着冬石。现下明明是她坐着冬石站着,却无端让人感觉她正俯视着冬石,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正一点一点散发出来。
冬石心中震惊,握了握拳,很快又松开接过纸张点了点头,疾步出门去了。
澜歌不过是一介仆从,从哪里学的那一身惊人的气势?冬石将那一张纸丢给膳房总管,就急匆匆地去找北辰谨汇报了。
澜歌看着被轻轻关上的门,不由感叹冬石真是好教养,在愤怒惊诧之下也能顾惜器物。
不过以她现在的处境来看,澜歌真的不能再维持之前那种刻意收敛、假装谦恭的状态了,但骤然要恢复之前的气势,澜歌也没什么把握,只能先拿冬石来练练手。
回想着冬石那难掩惊讶的眼神和不甘的神情,澜歌靠在椅子上微微勾起嘴角,牛刀小试,貌似效果不错。
既然北辰谨要将澜歌变成众人瞩目的焦点,要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她总要拿出对得起他这般提携的气势来不是?
装强势、装高冷、装专家,谁不会呢?毕竟她前世,可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营养师啊。
冬石向北辰谨汇报完之后,顺手处理了两件小事,踩着夕阳的余晖,去了中央膳房,取走了膳房管事收集整理好的膳食单子,就回了澜歌的小屋子。
只是冬石在屋内并没有见到澜歌,她登时心头一跳,面上罕见地带了慌张——她可是参与了昨晚那两个小贼的审讯,知道澜歌现在有多么遭人惦记,她在这种时候不见了,会在府中引起轩然大波的!
就在冬石转身跑出屋外准备叫人的还是,就听见屋后有点响动,她静下心感受了一下澜歌的呼吸,发现她就在屋后的小菜地边上。
澜歌蹲在菜地里,时不时动手翻一番那些菜苗,凭冬石的眼力,一下子就看见澜歌手中正抓着一只胖乎乎的菜青虫,面上的神情还有些兴致盎然。
冬石当即皱起眉头,上前两步,有些不解:“澜歌,你这是做什么?”
好好的不待在屋中养身体,却跑到屋后来侍弄这些菜苗,难道澜歌想用身体不适为借口,拖延着不去做主子吩咐的事情?
这么一想,冬石看着澜歌的神情顿时微妙起来。
澜歌轻笑一声,左手抄过小铲子在菜苗的边上挖了个小坑,右手将菜青虫放在坑中,一铲子拍扁,才轻轻松松地将土填起来。
冬石脊背一凉,澜歌刚才的动作很是优雅很闲适,但不知道为什么,冬石却从中感受到了无尽的恶意。
澜歌站起来,拍拍裙子,莞尔微笑:“冬石,你要知道,那种只知道整天窝在屋内等待垂怜的女子,是完不成你家主子的要求的。”
冬石愣了一下,看澜歌的样子,不仅对于主子的安排不排斥,还有跃跃欲试,那么澜歌之前对她摆出的姿态,又是为什么?
澜歌将冬石面上浅浅的疑惑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并不打算解释什么。有的时候,保持适当的神秘感,可以让人畏惧自己。
澜歌没打算这么快就将自己的全部实力都展示出来,也就不可能让人“敬畏”自己。
那么现阶段澜歌唯一能用来收服冬石的,就只有那一份神秘感和经年累月形成的气势,以及北辰谨对她下达的保护自己的命令。
冬石在澜歌的房中一直待到戌时,才在澜歌吹灭蜡烛之后,缓缓离开了。
白风站在窗前,看着冬石姿态从容地从澜歌房中离开,眉头微皱,心中一点一点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