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来之前没有客人,老板娘很歉疚地请江晚等一会儿,她要去准备一下汤池里面的柜子和吃食。
江晚于是撑着头,跪在窗前的木椅上看窗子那边老板娘养的鸡。
这还是她穿越之后第一次看见那么充满人间烟火的场景。
深秋的夜晚已经很冷了,老板娘给她的鸡生了一只小炉子。那些毛茸茸的鸡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贴着炉子,互相挤着,眼睛都睁不开。
老板娘的妹妹很得意地给她说:“整个冬天就我们家的鸡下蛋,一天可以捡十个蛋!”
江晚很捧场地夸她家的鸡,顺便夸了夸她。
老板娘的妹妹才十几岁,被夸得开心,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来,忽然抓住江晚的手,神秘兮兮地说:“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是半面残破的镜子,镜子边缘的装饰很精美。
“这是我在罗候山旁边捡到的,只要你在镜子上写想见的那个人的名字,就能知道还可不可以再见到他!”
说完,小姑娘还怂恿她:“试试看!”
江晚心里其实还惦记着傅子如的那件事情,只是不敢和师兄说,怕他生气。但是她越想越觉得那条浮山龙可能是他的发妻,于是手上干脆端端正正地在残镜上写上“傅子如”的名字。
“如”字刚起笔,她忽然想到这镜子是从罗候山旁捡来的,指不定是魔界造物,这样写人家的名字不好,于是险险止笔,抹掉前面已经写下的笔迹。
她正要抬头把镜子还回去,忽然听见熟悉的清冷声音:“你在这儿干嘛?心口痛还不去调息?”
江晚被吓得一抖,下意识遮掩了一下手中的东西,随即不动声色地把镜子递回去,笑道:“我想泡温汤,在等老板娘准备。”
恰好老板娘从汤池里出来,笑眯眯地对她说:“姑娘,好了,去吧。”
江晚连忙朝他一笑,低头就进去了。
薛怀朔随意捏了个真言咒,问:“那是什么?”
“我在罗候山旁边捡的镜子,写上想见的人的名字,可以预测以后能不能再见到。我写了心上人的名字,镜子说我们会白头偕老,我很开心。”
薛怀朔:“给我。”
那半面残破的镜子一到手,他的手在镜面上点了点,刚才被擦掉的笔迹就立刻重新浮现出来了。
傅子……最后一个字没写出来,可能是刚才看见他过来了,赶快停笔抹掉的。
应该不会也是心上人的名字吧。
他觉得平章师妹的审美不会在短时间堕落至此。
薛怀朔把镜子还回去,抬头凉凉地看了一眼那个满眼惊愕的小姑娘,解开真言咒,又随便下了个咒术,满意地看见她的惊愕慢慢变成了满眼的茫然。
忘了吧。
他忽然想,给平章师妹也来个一模一样的咒术怎么样?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忘了多好。
薛怀朔:“……”
他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自控力真是太垃圾了。
心猿这种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薛怀朔一边斥责自己一边思考需不需要时间更久的闭关。回到房间后,他还默背了一遍清心口诀,顺便从浮空指环中找出师父很久以前送他的岁星玉,决定佩在身边。
岁星玉是清心镇邪的宝物。
“客、客人!”房门被惊慌的主家推开了,刚才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事情,焦急地说:“出事了!”
薛怀朔下到汤池边,绕过三条走廊,推开五扇门,才到了雾气蒸腾的汤池边,可再要靠近就已经不行了。
她设了禁制。
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焦急地对他说:“悬在门上的艾虎草全枯萎了,你家姑娘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可是我们进不去!”
薛怀朔不敢把禁制全毁掉,怕震伤她的心脉,小心翼翼地撕开一点点,捏了个变形术再进去。
汤池上全是蒙蒙的白雾,木樨花淡白的花瓣上略微染上一点粉,一瓣一瓣地掉落在池边――
掉落在她的身上。
薛怀朔一开始甚至没有注意到,她只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蜷缩着身子躺在池边,木樨花的花瓣几乎要把她大半个身子埋起来了。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走近几步,他蓦然发现,平章师妹浸入温汤池中的长发,根本不是黑色,而是白色的。
难怪一开始没看到她。
察觉到有人过来,她勉强撑起一点身子,雪白的长发把纤弱的肩膀全遮住了,眼睫上凝满透明的雾气,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单纯的水雾,眉心一点鲜红的朱砂,手捂着心口,眉头蹙起,声音微弱:“师兄,救救我……”
薛怀朔捏碎了手里的那颗岁星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