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恸哭半晌,最终气力尽失不支昏睡过去。这一觉,唯觉如置身炼狱,方自刀山滚落肤绽肉烂,又坠入沸腾油锅之内五内俱焚,痛得神晕智乱之际,仍可见阿高昔日笑颜栩栩在前。
阿高待他的情深义重,他未能回报一二;如今阿高遭此大祸之际他却又束手无策,他枉为人兄!如此酷刑,活该是他的果报。若此时他生生痛死过去,能换得阿高些许舒心如意,他亦是甘心情愿。
待他悠悠醒转,天已大亮。僵卧半宿令他全身麻木,眼帘更是重愈千斤,仅能勉强睁开一线视物。又静躺一会儿,终可颤巍巍撑起上身,不意手指触及一滩冰凉水渍。想及昨夜那场痛哭,转念想到阿高如今可怜境地,不觉又悲从中来,再度鼻酸眼涩,却已无泪可流。
门扉猛然被推开,一人大步踏入,“招呼不周,请何当家的见谅。边关战事未靖,本王不能久留此地。下人已备了些吃食,用膳後自有人将何当家的安然护送回去。”
何逢世此时仅能模糊视物,未见得三王爷神情,但其说话中的餍足之神气,已能全然充实此间。他却已无力去计较其中含意,且身乏气弱连下榻都无能为之,唯有颔首谢过王爷厚爱。三王爷心里畅快,也不去在意他的失敬,一派志得意满神情径自离去。
三王爷走了许多,何逢世才有了些力气下榻。也不去管一身衣衫凌乱、面上泪痕未干眼肿如桃的狼狈样子,出门寻了人,便逃也似地离了那小院。
回了府中,何逢世即吩咐下人急急把二爷唤回来,只交待有急事相商;又让下人备了些碎冰水,尽力以求阿高回来之时,红肿的双眼看不出痕迹。却是他多虑了,阿高自邻城赶回,已是掌灯时分,他的双眼早已回复如常,只是酸涩犹在。
反观阿高,则是一副萎靡神色,走路微微不稳且姿势怪异。何逢世心内剧痛,偏生不能表露半分,就怕阿高更难堪,“阿高,你万万不可因商铺事务累垮了身子。”
“阿高身子健壮,只是昨夜过了时辰才歇下,稍事休息便精神了。兄长毋须担忧。”阿高笑颜如常,回应何逢世的关心。但他侧身落座时,何逢世见他露出的半截後颈之上,有著一个暗红印记,一看便知是有心人为之。
“这些时日劳心劳力,确应进补一番。你先喝过这盅人参炖鸡再用晚膳罢。”何逢世掩下叹息,让下人将东西放在阿高手边。
阿高从未拂逆过何逢世好意,道谢後便听从他吩咐,将一盅补品悉数入肚。只是他已用过饭才回来,就不一道用晚膳了。何逢世也不勉强,让他先下去歇息,养足精神後再与他磋商。
阿高确是极之疲倦,也不推却,自顾回房去了。
何逢世整日未沾滴水,却不觉饥渴,再吩咐人去炖些好入口的补物送去阿高房里,才去用晚膳。他不过也只是吞得几口,便无心再吃,对著青娘的忧心询问,只推说不饿。本想往书房而去,回过神来,却是停在阿高所住院落之外。
在院外踌躇半晌,他最终仍是转回书房,也不掌灯,恍惚坐於房中,如梦如痴。
“兄长,怎麽还不歇息?”阿高卓然立於书房外头,面上带笑。何逢世仍无法聚起全副心神,带著茫然神情看向阿高,见他笑得柔和,反觉心里酸涩,眼眶居然又再湿润。
所幸房内并未点灯,阿高无从察觉,只唤人取灯过来。待书房大亮,何逢世也已眨去眼中湿气,面色回复如常。“我尚无睡意,便在此静坐稍憩。你今日在外多有奔走,不如早些歇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