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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瘾症候群(其二)(1 / 1)

***

这段时间迪卢克忙得几乎脚不沾地,经常早上才参与了蒙德酒商的会议,下午又亲自去确认一批货的情况。期间凯亚来找过他一次,告诉他达达利亚离开了蒙德。而对于这个消息,迪卢克没有更多的反应,只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除了酒庄的工作,情报网那边的工作迪卢克也推进着。他几乎将自己每一寸空闲时间这样压榨干净,本能地用无缝衔接的忙碌填充大脑。直到埃泽和爱德琳联合起来委婉抗议迪卢克这种极其伤身的忙法,才让后者停下了脚步。

“迪卢克老爷,你这样把我的工作都做了,会让我无所事事到良心不安。”埃泽让迪卢克好好休息,自己代替他登上了对方准备前往酒会处理繁琐小事的马车。

迪卢克同样在秘境中受了伤,而离开秘境后一直没有给自己时间休养,先前紧绷着精神忙碌,这一停下脚步反倒病来如山倒,身上的内伤都开始痛起来。这下也只好呆在酒庄安静地养伤。

爱德琳嘴上委婉地嗔怪着,耐心地为他熬了药。只是待她端着药去找迪卢克,后者又坐在书桌前翻起酒庄最近的营收来。

“老爷,你答应我要好好休息的……”

“我坐在这也没动,不是吗?”迪卢克神情柔和,只是说完又咳嗽了起来。爱德琳将药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安静地站在旁边。

迪卢克端起药,喝了一口便微微蹙起眉。好苦……迪卢克不喜欢苦味,但已经过了闹脾气不喝苦药的年纪。他只是拧巴着表情,一点一点地将药喝了下去。

“对了迪卢克老爷,先前收拾房间的时候我找到了一样东西,似乎是达达利亚先生落下的。”爱德琳将那东西同样放在了迪卢克的面前,那是一个耳钉。

迪卢克盯着上面红色水晶沉默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看向爱德琳:“谢谢你,有机会我会转交给他的。”

他微微垂眸。或许苦药浸润进他的胃里,让他不知怎的仿佛从舌根到脾脏,浑身都发起苦来。

***

实际上迪卢克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绝情,他比达达利亚多想了很多东西。

正如多年前在那个至冬旅馆的清晨所想的,迪卢克需要一个稳定的性伴侣。这些年他有物色些许,却始终踏不出最后一步——他总是忍不住将这些人同达达利亚相对比,然而除开身份外,没有人能比得过这位愚人众执行官。

这段时间达达利亚成功地在他的心里占据了一个位置,哪怕再不愿承认,迪卢克也知道自己是喜欢达达利亚的。只是在看到达达利亚提到远在至冬的家人后的神情,迪卢克便知道两人都感情最好的结局便是无疾而终。

达达利亚可不是什么天真烂漫的孩子,作为愚人众执行官,他自然更明白愚人众恶的那一面。达达利亚对家人的爱明明白白地宣告者自己的软肋,自然也明白愚人众的同僚看顾他的家人,何尝不是为了扼住他脖颈上的缰绳。

但达达利亚对此相当从容,这份从容换个角度而言,便是达达利亚对至冬绝对忠诚。这份忠诚像呼吸一样简单、自然,让达达利亚从未思考过别的可能,相当的纯粹。

站在愚人众的角度,这份纯粹不是什么坏事,但对两人之间的感情而言却是一颗无色无味的毒药——而迪卢克知道自己的口袋里也有一颗。家人和朋友是达达利亚的软肋,迪卢克何尝不是如此,两人在某些方面确实极为相像。

如果迪卢克只是一个普通的蒙德富商,达达利亚只是一个普通的至冬热心小伙,他们之间再怎么爱得轰轰烈烈也无所谓。但可惜他们不是,他们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离开秘境后的两人之间那层窗户纸薄得微不可见,迪卢克有预感,但凡达达利亚主动踏出一步,他大概率都会奋不顾身地一起陷入这泥潭。

只是没有人能预料到未来会如何,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又或许两人会再次刀剑相向。成为彼此的软肋百害而无一利,这场豪赌失败的代价太大了。

作为一个商人,迪卢克明白及时止损的道理,所以他毫不留情地推开了达达利亚。

***

迪卢克知道自己要为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只是对他而言,不仅要付出心理上的,更要付出生理上的。

提前注射抑制剂能够维稳信息素的波动,让发情期不至于那么难捱——这是迪卢克这些年来摸索的经验。但手指触碰在冰冷的注射器上时,潜意识里的抗拒还是让他瑟缩了一下。

地窖改装的安全屋相当密闭和安静,oga的本能让迪卢克蜷缩在被子筑成的巢中,安静地等待抑制剂生效。

每次同达达利亚发生关系后的发情期都分外难熬,他不受控制地怀念同对方相互依偎时对方的体温。达达利亚手上被武器磨出的细茧总能让他浑身颤栗……糟糕,他似乎是被信息素影响得有些感性了。

迪卢克将脸埋在被子里,一只手抚弄着阴茎,细碎的喘息从唇齿间漏出。他小声地呢喃着达达利亚的名字,被情欲浸润的耻感啃食着他的理智。他的双腿间已经湿得一塌糊涂。

还是不够……迪卢克咬着下唇,面上泛着羞红,被分泌的液体湿润的指尖生疏地探入穴口——oga只靠前面可满足不了身体。他一边想着达达利亚会怎么做,一边将手指揉进后穴。

“达达利亚……”迪卢克在神志不清的混沌中颤抖着自慰,思念像一根细绳勒住了他的脖颈,几乎叫他无法呼吸,如同一条搁浅的鱼。

他想自己大概确实是搁浅了。

***

“迪卢克,你现在的脸臭得能让天使的馈赠少业绩下滑两个点。”酒馆内,凯亚将迪卢克方才重重放在他面前的酒杯朝自己拉近几寸。

“哦,是吗?”迪卢克擦拭着手中的调酒瓶,“反正晨曦酒庄也不差这两个点的营业额,就不饶骑兵队长挂记了,谨防某人又借职务之便以权谋私。”

凯亚干笑了两声,他去找达达利亚的事情没有刻意隐瞒,自然能够传到迪卢克的耳朵里。他的这位义兄向来对他的“多管闲事”嗤之以鼻,不过也不碍事。

“迪卢克老爷,你听起来就像一个怨妇。”凯亚调侃了句,在迪卢克投来鄙视的眼神之前敲了敲桌面,露出相当正经的神色:“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有要事相求的。”

迪卢克挑起了一边眉毛。

“我知道你一直在通过特殊渠道获取抑制剂,虽然我一直不提倡你用这种方式解决……好吧,这是另一码事,”眼见迪卢克逐渐露出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表情,凯亚刹住话头说回正事,“暗市有人在卖特殊的违禁药。”

“特殊的违禁药?”迪卢克蹙起眉来。

“你或许听说过一个礼拜前在猫尾酒馆的突发事件,非常不幸的是,当时我就在现场,”凯亚耸了耸肩,“还好那天约了罗莎莉亚一起,她很快控住了现场,呃,还有我。那个发情的oga被带回了教堂,然而教堂配备的药剂都对那个oga没有效用,医生替她做了检查,我们惊讶地发现那人实际上是一个beta。”

迪卢克的表情有些凝重了起来。

“幸好我们很快联系上了她的伴侣,才解决了这件事。而在她在发情热消退后,变回了一个beta,”凯亚压低声音,“我自然对她进行了问询,作为beta她为她的伴侣是alpha感到不安,所以她购买了特殊的药……”

“而这种药物能导致性别转换。”迪卢克接下来凯亚的话,这让后者借着这个空隙喝了口酒。凯亚看着迪卢克略显沉思的表情,指尖迟疑地敲了敲桌面:“迪卢克老爷,且不知道是否有其他转换方向,按目前仅有的例子来看这种药物效用有限且副作用极大……”

“别把我当傻子,”迪卢克终于白了他一眼,“我可没有把自己当试验品的兴趣。然后呢?”迪卢克不相信凯亚什么都没调查出来。

“那beta不是主动搭上暗市的渠道的,”凯亚用指尖沾了些酒,在实木桌面上画了个图案,“这种打破性别平衡的药或许是有组织有预谋地在被兜售。”

暗市是处于提瓦特阴影面的蜘蛛网,在各国之间隐秘的相互交联。大多数官方都对暗市保持一个可控性默许的态度,毕竟已知的阴影总要好过未知的。更何况有些时候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能更为方便地办事。然而如今有人猖獗地打破了平衡。

但面对眼下情况,凯亚反倒碍于官方身份无法进行深入的调查。无论他怎么想,他的一举一动在其他人的眼里便代表着官方的态度,这成为了一种桎梏。

迪卢克盯着那个图案,直到它逐渐挥发在空气里,说道:“我知道了。”

凯亚目的已经达到,便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临走前他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添了句:“迪卢克,注意安全。”

迪卢克继续手头的工作,闻言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凯亚还是听见了几乎微不可闻的一句,“嗯”。

***

昨晚至冬下了相当大的一场雪,几乎要将整个城市掩埋,罗莎琳的葬礼便是在一篇落白的寂静之中进行的。

离开行宫,外面的寒意让达达利亚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被冻得发红的鼻子,心血来潮地就这样沿着长街散步,行至街头拐角忽然有些唏嘘。

他和迪卢克的初遇便是在这里。

当时他还以为迪卢克是alpha,两人短暂交锋又并肩作战。而巧的是,他此时此刻身上穿着的披风外套就是在得知对方是处于发情期的oga后,用来挡对方身上气味的那件。这些年过去上面的气味早已散去——虽然达达利亚本身也闻不到上面的味道。

他想自己或许要用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忘记迪卢克,对方像一团炽热的火焰,燃烧在他的胸腔之中,炙烤着他的心脏。他又往前行了百米,看到了招牌上落满了雪的酒馆。门口的广告牌上,写着近期新进了一批来自晨曦酒庄的蒲公英酒。

达达利亚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比屋外软和许多,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至冬人像喝水一样喝着烈酒。达达利亚看了看酒馆中间的舞台,那位来自蒙德的红发吉他手少女并不在。

达达利亚点了一杯蒲公英酒,想着就这样放空一会大脑。然而惬意的片刻没有维持多久,酒馆的角落忽然爆发出了一阵骚乱。达达利亚没有凑热闹,只是叫来了酒馆的老板。

酒馆老板认出了达达利亚,一五一十地将情况向他汇报。似乎是有两个alpha因为信息素冲突打了起来,而这场信息素波动又影响了周围的其他人。达达利亚只是蹙了下眉,对这些容易被信息素支配的家伙表示鄙夷。

他抬手挥退了酒馆老板。在至冬,大部分场合都有应对突发信息素事件的流程和手段,所以很快骚乱便被压了下来。达达利亚却思考起了另一件事,两天前普契涅拉告诉他,最近一个月至冬内记录在案的信息素案件是以往的四五倍。信息素案件一般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不受重视,但如此反常的数据还是引起了上面的关注。

达达利亚被委派的调查工作,只是到目前为止他都没什么头绪。他甚至不知道这项工作为什么会落在自己一个闻不到信息素气味的beta头上,但不久前才“失恋”的他确实需要做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嘿,兄弟,你是beta吗?”一个声音引起达达利亚的警觉,他转过头,发现那人设在对自己说话。

“怎么了?”达达利亚挑起一边眉毛。

“想不想体验成为alpha或者oga的感觉?我这边有一些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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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对方的推销,达达利亚几乎要笑出声来——这简直就是困了就有人递枕头,渴了有人递水,得来全不费功夫!他正愁没有调查方向呢,谁知道线索就这样撞上他的枪口。

“详细说说?”达达利亚迅速作出一副对此非常感兴趣的表情。

“兄弟,我是看你亲切才告诉你的,千万别声张,”那男人神神秘秘地凑近,“听说这药可是一个愚人众执行官搞出来的,我朋友的表哥的同学的亲戚在愚人众里当官,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拿到手。”

“嚯,厉害。”达达利亚发出赞叹。

“很厉害吧。无论你想要成为alpha还是oga,只要小小的一颗药,就能够体验到beta从未体验过的快乐——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太感兴趣了。”达达利亚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没有beta会拒绝这个……”男人嘿嘿一笑,“这里人多耳杂,不如去酒吧后面的小巷子,我再给你详细说道说道这个药。”

达达利亚露出微笑:“非常乐意。”

天空又飘起小雪,达达利亚坐在杂物堆上,对着阳光打量着手中的药丸。鼻青脸肿的男人趴在他的脚边,战战兢兢。

“有意思……”达达利亚嘀咕了一句,再次看向地上的男人,笑道,“虽然你没了药,又挨了顿打,但你这下真的认识愚人众执行官了,不亏吧?”

“不亏,不亏……”男人龇牙咧嘴地挤出讪笑,“能成为「公子」大人的线人,在下倍感荣幸!哎呦……”他吃痛地捂着脸上的淤伤。

“那你继续跟那边接触,有什么消息就来酒吧找店长,让他转交给我,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男人慌忙点头,最后在达达利亚的一句“明白了就滚”中麻溜地退场。

***

那些药贩子并不高明,迪卢克沿着线索顺藤摸瓜,很快就调查出这违禁的药剂源自纳塔。只是越深入调查便越困难,所幸他能够动用情报组织的力量。

迪卢克得到的信息越多,便愈发吃惊。这些颠覆性别的药物似乎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产物,这项操控信息素的技术被更多地运用在了武器上。他敏锐地觉察到,或许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黑暗中酝酿。

暗夜英雄大人选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凌晨离开蒙德,只是才走出晨曦酒庄还未到石门,便被人叫住。

“迪卢克老爷。”

他回过头来,一个少女打着哈欠从石块顶上坐起身来。迪卢克认识她,是居住在蒙德城内的名字很长的占星术士莫娜。

“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早出门。”莫娜揉了揉眼睛,在迪卢克茫然的目光中跳到他面前。

“请问……”良好的教养让迪卢克停下脚步注视着她。

“命运,”莫娜起了个相当好的势头,“命运指引我此时此刻出现在你面前,”随后有些羞耻地咳了两声,“你知道晶蝶效应吗?就是璃月港的一只晶蝶扇动翅膀,可能在稻妻海上扬起一阵风暴。我前两天例行占卜,在星象上看到了这样一场风暴,而星盘告诉我‘晶蝶’会于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迪卢克沉吟了一会道:“你是说我?”

“或许是你,又或许是你将要遇到的事情。我只是感到好奇,所以才会天还没亮就跑到这里,”莫娜掐了个简易的占卜手势,微微挑起一边眉毛,“唔……你的命之座在剧烈地闪烁着,这意味着你的生命即将遇到重大的变故。闪亮程度不亚于你的十八岁那年……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迪卢克脊背僵硬了一瞬,但又很快放松下来。

莫娜的瞳孔中映照出繁星点点:“这是一个可以选择的命运,如果你放弃前行,便能维持现状。不过,你的选择很显然……好吧,我搞懂我所好奇的事情了。”

“显然我没搞懂。”迪卢克捏了捏鼻梁。

“你不需要搞懂,”莫娜说道,“注意「水」。”

“什么?”迪卢克不明所以。

“星盘的启示只有如此,”莫娜拍了拍手,看了眼自己的指尖,“不用太过紧张,此时此刻由我告诉你这些也是命运的一环。”

命运……迪卢克在内心咀嚼着这个单词,然而还没等到他找到熟稔的由头,莫娜打了个哈欠。

“我累了,要回去睡觉了,”少女挥了挥手,如同她来时一般雷厉风行地离去,“祝你一路好运。注意,这是祝福,不是占卜。”

***

迪卢克从蒙德出发,途经轻策庄行水路横穿枫丹,多番辗转终于抵达了纳塔。

从异国开展调查总要经历多方阻碍,好在他所参与的情报组织能够给他提供足够的助力。在拿到确切的消息后,他独自一人潜进了藏在火山溶洞中的「制药厂」。

潜入的过程顺利得让迪卢克皱眉,他没有遇到任何守卫,甚至连安保机关都不曾碰见。通常遇到这样的情况,要么是人去楼空,要么是前方有更大的陷阱。

而他的消息源还算可靠,这样一座制药厂要是撤离,不可能悄无声息。迪卢克的面色变得严峻,腰胯处的神之眼在昏暗的光线中幽幽发亮。

再过两道门就是地图上所标记的资料室了。随着眼前机关门的缓缓开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迪卢克瞳孔震了一下,因为眼前的过道里躺满了尸体。

全是一刀封喉……检查完几具尸体后,迪卢克表情复杂。看来眼下既不是人去楼空,也不是前有陷阱,而是被人捷足先登了。那家伙将守卫引于一处齐齐收割,所以迪卢克一路走来才这般顺利。

而那个人很有可能就在——迪卢克将目光放在了通完资料室的那道紧闭的门上。

他按下机关,几乎同时一道水箭自门缝向迪卢克破空袭来,所幸迪卢克早有戒备。下一道攻击紧随其后,伴着相当狂妄的声音:“什么人竟敢……”

随后嗓子一劈声音走调:“迪卢克?!”

迪卢克看着对面手忙脚乱收起武器却刹不住向自己摔来的家伙,侧过了身子,却终究还是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伸出了手捞了对方一把。

达达利亚维持住了平衡,后撤了几步看向迪卢克,眼睛眨了好几下,似乎是难以置信。

迪卢克也看着达达利亚,后者脸上还溅着几滴未干的血。他想起莫娜口中的“命运”,也抓住了当时那几分熟稔的由头——上一次听到“命运”这个词还是同达达利亚的那个秘境中,对方师父所说的。

从刚才查验在尸体身上觉察到水刃的痕迹起,迪卢克便有所预感,如今也算尘埃落地。也对,他的命运……除了眼前的这个家伙还能是谁?迪卢克轻轻地松了口气,面色恢复如常,指了指达达利亚的脸颊道:“溅到血了。”

“什么……哦哦。”达达利亚抬手去抹,却始终没擦到正确的位置。迪卢克看不下去了,索性伸手帮他,却留下一抹怎么也擦不掉的绯红。

达达利亚脸颊发烫,半晌才重新掌控了舌头:“你……你怎么会在这?”旋即又反应过来,“你也是调查那……”

迪卢克点了点头。

达达利亚又沉默了。

他的心脏从认出对方的一瞬间就开始加速跳动,比不久前在这同一个房间战斗时还要快。他想说“我很想你”,又想说“好久不见”,话语囫囵在嘴里了,却又情怯。

反倒是迪卢克打破了沉默,说了句好久不见。

当日一别到今日再见确实称得上一句好久。冬妮娅又长高了一厘米,托克已经能够将小木剑舞得像模像样。

达达利亚因为重逢而起伏的心绪逐渐平稳,他笑了两声,附和道是啊好久,两人又默契地缄口不提当日的故意疏离。

“既然有着相同的调查目的,那就一起行动吧。”达达利亚朝着资料室偏了偏脑袋,迪卢克点了点头。

两人朝着开启的资料室走去,两道不同的脚步声在房间内回荡。

***

资料室内部有些凌乱,应该是达达利亚先前调查翻找过后的结果。

达达利亚毫不吝啬地向迪卢克分享自己方才找到的信息,毕竟这项调查不算机密。迪卢克适时补充些许他所知道的,很快两人便将事情拼出个大概。

那日达达利亚在酒馆遇到的男人说「性别转换药剂」是“一个愚人众执行官搞出来的”,虽然不够准确,但也算歪打正着。最开始对这个项目进行研究的确实是愚人众执行官——「博士」多托雷——的一个切片。

多托雷同纳塔非政府组织进行合作,以战争为目的进行信息素武器的研究。多年前促成迪卢克与达达利亚相遇的那份在酒馆中爆发的信息素武器就是这项研究的成果之一。

这项研究原先的目的是制造出扰乱战场上能够感知信息素味道的个体的一种生化武器,直到后来阴差阳错在纳塔的熔岩中发现了一种化学物质。这种化学物质被称作「原素」,能够短暂改人体内信息素锚向构成。

由此多托雷的研究重心也逐渐转移,依托「原素」研配出了能够转换信息素锚向进而改变。

达达利亚在属于oga的信息素的充分抚慰下,逐渐找回了理智的操控权,只是待他看清眼前的现状的一瞬,如遭雷击般大脑一片空白。

“……迪卢克……?”达达利亚只觉得自己的嗓子仿佛被一双手掐住般难以发声,他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想要从身下人的体内抽离,却被对方抓住了胳膊。

“成结了……先别动,疼。”迪卢克的声音哑哑的,紧缩着的眉头表明他现在并不好受,不过总比方才打标记时完全无法动弹的状态要好。达达利亚的脊背僵硬,只能别扭地维持眼下的姿势。

哪怕作为beta,上过生理健康课的他也很清楚成结意味着什么。达达利亚嘴巴张了又张,蓝色的眼睛中复杂的情绪腾转了几轮,最后只是干巴巴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对、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迪卢克抬眸看向达达利亚,比起对方别扭的神色,他显得异常镇定,“这种时候不应该说‘谢谢’——才对么。”

“谢……”达达利亚觉得自己舌头打结了。

“先前得到的情报,那药如果不及时处理会有相当严重的副作用,”迪卢克冷静得不像个才被标记的oga,“你帮助过我很多次——而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迪卢克的冷静感染了达达利亚,让他逐渐镇定了下来。与此同时对眼下而言显得有些漫长的标记也终于结束。

条件有限,两人只能将就地收拾一下。达达利亚目光瞥见迪卢克大腿内侧凌乱的痕迹,耳根发热。他有许多话想说,但迪卢克的沉默的神情让他难以张口。

迪卢克……迪卢克的状况其实比他展现得要糟糕许多,不过他的大脑异常冷静。达达利亚身上异常的alpha信息素味道正在逐渐消散,这是一件好事,说明药物的影响正在逐渐退却。实际上,通过标记进入到他体内的alpha信息素也在飞快地流失着,但他遭受过alpha标记是一个事实。

正常oga才被完全标记都需要alpha的信息素大量安抚,迪卢克这边不仅没有,原先契合进去的信息素还在飞快消失,这导致了相当严重的激素失衡。而且在信息素的影响下,达达利亚刚才对他可不算温柔,腰部和大腿根部的酸痛从物理层面也在影响他的身体。

两人都决定先离开这个地方,然而迪卢克才往前踏出一步,眼前一花——好在一直注意着他状态的达达利亚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说实话迪卢克能撑着把衣服整理体面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他抓着达达利亚的衣服试图站稳,对方身上的alpha气味已经近乎微不可闻。

达达利亚的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哪怕在他被药物影响到暂时转换成alpha的时候,他也没法闻到oga的气味,顶多能觉察存在oga信息素的影响,因此更不用说现在药效散去。他对迪卢克眼下的状态缺乏判断,这让他相当不安。

或许是因为标记自己的alpha并不是货真价实的alpha的缘故——另一边迪卢克飞快地对自身状况作出猜测,体内激素的失衡让他感到头晕目眩。理智让他飞快地作出决定。

达达利亚只感觉到迪卢克拽自己衣服的力气一大,凑近了自己耳朵:“达达利亚,如果我等下晕过去,把我送回晨曦酒庄……”

***

将自己完全托付给一个愚人众这件事对过去的迪卢克而言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但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达达利亚总是在打破他的常规。

实际上迪卢克在嘱托的话还没完全说完就晕了过去。纳塔离蒙德并不近,哪怕知道迪卢克并不喜欢跟愚人众扯上过多的关系,他还是先带对方到达愚人众的营地请来了随行医生。

那位医生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被标记的oga体内没有留下属于alpha的任何信息素。按理说只要特定alpha的抚慰就能维持病人体内的激素平衡,但达达利亚知道,那个alpha根本不存在。

难道要自己再使用一次违禁药吗?不行,在那种药物的影响下他根本没法控制自己,只会进一步伤害迪卢克。而医生的诊断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迪卢克被他一个beta打上了形同虚设却又不可磨灭的烙印。

医生决定先用抑制剂平衡病人体内的激素,只是用了常人近十倍的药量才堪堪稳住。医生临走前还嘱托达达利亚尽快找到标记这位oga的alpha,毕竟用药只是权宜之计,这位患者的身体状况已经一场风暴一样混乱。

送走了医生,达达利亚沉默地看着昏迷中的迪卢克。

他很少体会到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所有挣扎都是那般无能为力。而他意识到迪卢克自分化起就一直在这种的煎熬中度日,如今自己面临的这些难以企及对方所遭遇的身不由己的十分之一。

***

迪卢克睁开眼的瞬间还有些恍惚,他看见爱德琳露出欣喜的神色,说着“老爷您终于醒了,我去通知凯亚少爷”便离开了房间。而直到这一刻暗夜英雄大人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晨曦酒庄。

正当迪卢克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内的沉默。

“你可能要失望了,他不在,”凯亚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手中的餐盘上放着温水、一些药剂和食物,“那家伙把你留在酒庄后便头也不回地逃跑了。”他的神色如常,语气也毫无波澜,但迪卢克还是察觉到对方平静表面下的些许愠怒。

迪卢克捏了捏手中的被子,看着凯亚将餐盘放在床头,并将温水递给自己。他接过水,先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难得有些局促:“……我没失望。”

“是吗?”凯亚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我还以为你已经爱得死去活来了。”

迪卢克:“……”

“要不是阿贝多炼制出了针对性的药剂,你知道你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么,迪卢克。”凯亚语气稍重地说道。之前在蒙德城中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被违禁药改变了生理特性的alpha对oga进行了标记,而后信息素的流失导致的空标记让oga陷入了无法醒来的晕厥。

在教堂的医士都对这种情况素手无策之时,好在天才炼金术师阿贝多逆向分析了违禁药,研制出了能够让空标记稳定存在的特效药,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我心里有数。”迪卢克的大拇指摩挲着手中的水杯,躲开了凯亚的目光。凯亚耸了耸肩,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他对迪卢克特色的阴阳怪气:“是啊,助人为乐的同时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全,连脖子都自愿伸出去被人家咬。嗯?难道有什么不对吗?相信我迪卢克,如果没有你的默许,想要强迫标记你的家伙头都能被你拧下来……这下好了,其他alpha的信息素再也不能对你产生影响,而唯一能影响你的alpha不存在,迪卢克老爷真是思虑周全。”

“你是特地来讥讽我的吗?”迪卢克没什么气势地反唇相讥,凯亚长长地出了口气:“……我只是想要一个解释。”

“我有什么必要向你……”

“因为我担心你,迪卢克,”或许只有这种时候才能迎来这个油嘴滑舌的男人的坦诚,“你没醒来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后悔把那件事的调查交给了你……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我只是……不想像失去父亲那样再失去你。”

迪卢克抿起的嘴唇也渐渐放松了几分,他终于看向凯亚:“……你都知道的差不多了,还需要我什么解释。”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凯亚双臂抱胸,靠在了座椅的靠背上。迪卢克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里的你们指的是他和达达利亚。

“父亲死后我离开蒙德的那段时间。”

凯亚噎了一下:“所以上次那家伙是来找你?”

“嗯。”

“你知道他是beta?”

“一开始就知道。”

“你知道他是愚人众执行官?”

“……后来也知道了。”

“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迪卢克从凯亚逐渐嫌弃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那人绝非良配”的意味。

“说实话……我并不赞成你们在一起,”凯亚双手抱臂,“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经历了什么,但无论对方人格品性如何,但他终究是愚人众执行官,与我们有着不同的立场。”

迪卢克的指甲掐进了掌心:“……我知道,我没想过和达达利亚……”

“你可以想一下的。”凯亚语调都不曾变化,却说出与先前大相径庭的内容。

“……什么?”迪卢克的的双眼微微睁大。

“你给自己的束缚太多了,迪卢克,有时候你可以尝试一下不那么有道德感,”凯亚相当平静地语出惊人,“我不赞成你们在一起是出于蒙德的利益,但比起这些未雨绸缪的考量,我更希望你能自由的选择想要的东西。”

“凯亚……”

“我理解这种夹在两难的境地的心情,那不算什么好的体验……抱歉,啰嗦得有点多了。我的意思是,即使不赞成,我也会支持你做的决定——哪怕是跟那个混蛋愚人众在一起。”

迪卢克看着凯亚,神色终于有些松快。他可算弄明白自己这位义弟绕了一大圈想对自己说什么了,而来自家人的支持让他少了几分先前那般孤立无援的感觉。

与此同时。

随着手中的按钮按下,眼前的造物轰然倒塌。达达利亚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确保这里的机器全部失去了运转能力。

这是他通过调查后拆毁的第十三处违禁药制造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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