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久久凝望着我,双唇紧闭,片语不言。
这分明是在替王卫忠鸣不平,向我求助的表情。
板子是皇上命人打的,可事情是因马德庸而起的。冤有头,债有主,马德庸欺人太甚,这笔帐日后必是要与他算的。
可眼下还不是时候,只有等高翔表明心意,相助建彦才行。
我问王卫忠怎这么傻,这朝堂的险恶远非他能想象,何苦要为高翔强出头。
王卫忠趴在榻上,神情峻然,反问道:“倘若王妃在场,会做何举动?”
我不知道。或许,我会和王卫忠一样,站出来为我的夫君争辩,甚至还要将马德庸骂得狗血淋头,才能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王卫忠一番话,一时说得我无言以对,暗自叹息。
回到府中,我让谨佩遣了两个手脚麻利的杂役,其帮玉莺一起照顾王卫忠。毕竟一个女孩子家的,也没多大的力气,有些事情还是有人搭一把手来得方便些。
高翔照例早出晚归,案上的奏折亦不比平素少多少,我随手翻看,竟又令我一惊。
太常的奏书上说:骊山皇陵时遇大雪漫山,雪崩山塌踏,陵园半毁,死伤无数。方圆百里徭役尽征,亦人手短缺,望皇上广征徭役,加以补缺,追赶进度。
皇上迟暮,兴建皇陵自在情理之中。自上次建斌批复太常兴建陵园奏折至今,已有半载。而今盛世太平,若是为了建陵征徭,势必又要加重中百姓的负担,弄得民不聊生。
况既知大雪漫山,就应停工,待来年开春,冰雪融化再作商议。一味为了赶工,导致山崩人死,太常责无旁贷。
我移目往下扫去,只见批复处沾着几处黑点,怕是高翔几度提笔,又因心中有所考量,而暂未批复。
太常为九卿之一,也是太子的党羽。而今马德庸咄咄逼人,高翔若追责太常,恐怕又要惹怒了马德庸之流。
忽闻屋外有窸窣,移步窗前,见高翔正朝屋里走来。
我急将奏折放回远处,整了整衣衫,抄起一本书卷,佯装阅读。
“书是给人读的,不是用来给你遮脸的。夫人天生丽质,把这副好脸蛋给遮了,不给人看,岂不是暴殄天物?”高翔将我捧在面前的书扯过,语态轻松,言语中有戏谑之意,手中还拿了个鲜血淋淋的蹄子,滴得满地都是血。
既察觉我在窗前探头,何必要来揭穿,让我下不了台面,明显就是要故意看我的笑话。
不过近来难得看到他这般绚烂笑容,心里想着也不跟他去计较。
我道:“你拿这脏东西来作甚,瞧你把地上弄的,一会儿又要苦了谨佩。”
高翔笑说,是皇上赏的,一会炖了给我补补。
皇上赐他九锡,都让他给退还了,今儿得了个蹄子就这般高兴,也不晓得他心里怎想的?
高翔唤了谨佩来,将蹄子交给她,待谨佩整理干净离去后,道:“你是在想,我何时去见建彦,又何时给你个准信,是罢?瞧你这魂不守舍的,眉心都快开出一朵小花来了。”
原来我适才心中所想,亦逃不过他那双犀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