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尖细嗓音不但令我一愣,李盎与那名行刑的狱卒同样被震慑住了。
借着火光向门口望去,迷离的视线中出现一个人影,手持一根白羽拂尘。
是童福——童公公。
我认得他,儿时与建彦在皇宫里玩耍时,在皇上的寝宫门口,时常能看到他。他总悄悄地将我们打发,叫我们别处玩去,说皇上见了定是要心中添堵的。
太子曾几次要为难于建彦,也是他出面圆场。
没错,他是皇上的御前宦官童福。
“哎呦呦,我的小祖宗唉。好在这一刀子没捅下去,不然可叫老奴怎么向皇上交代。”童公公急急走到我身前,一脚揣开我前身的狱卒,抚着我的脸,蹙眉心疼道。
童公公转身向李盎指道:“李大人,还不赶紧把人放下来?”
那李盎似刚缓过神来,猛地一抬头,笑眉相迎,对一旁狱卒喝道:“还不把人放下来,都愣着干吗?”
两名狱卒遂将我手脚上的镣铐解开。
我登时伏到在地,再无力气爬起。
李盎与一干狱卒也纷纷下跪。
童公公展开手中明黄,朗声宣道:“获西北捷报,武威侯天福庇佑,忠勇可嘉。西戎八国已降其五者,绵诸、绲戎、翟戎、镕戎、乌氏,尽数归于我朝,日前正与义渠交战与宁县漆水之上。雄狮武威,扬我国威,雷霆西锤,当之无愧。高门家眷,贤良唯德,日夜翘首盼夫归,其念坚之如磐,其心深之似渊。时受小人蒙蔽,朕甚之以愧,特将廷尉李盎伏法,以正视听。”
“童公公,小人对皇上一片忠心,天地可鉴,日月为昭。绝不敢欺君罔上,定是有小人谗言,望皇上明察。”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李盎,此刻只一个劲地在地上磕着响头,地上渗出殷殷鲜红。
童公公轻蔑一笑,当即大喝一声:“来人,将罪臣李盎就地正法。”
方才本要剜我眼珠的那名狱卒落下手中弯刀,提起身旁一柄寒光血刃,手起刀落,李盎当场身首两异。
腥红溅了我一身,白脂撒了黑阶一地。
童公公脸上亦是滴滴鲜红,掏出手帕抚了抚面,将脚边的头颅踢走,命令道:“赶紧将这污物抬走,臭死人了。”
几名狱卒将牢房打开后便抬着李盎的尸首离开。
童公公将我搀起,牢房里的众人也向我拥来。
玉莺在谨佩的搀扶下扑到在我怀着,口中仍是一直唤我。
而紫姹则冲向红嫣,将她从木桩上卸下,伏在地上低声抽泣。
“陆小姐可还认得奴家?”童公公问道。
我已然说不出话,只好点头作答。
“好在老奴来得及时,否则可是要出大乱子了。”童公公感慨一句,便将我带离天牢。
高翔明明已经攻克西戎五国,定非一日之举,为何捷报今日才传入宫中?
然,更让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些。
童公公在皇上身边服侍多年,从小对我也有几分好感,方才疼惜我显发自肺腑。
最后与我说的这句,分明是在暗示我。
高翔的战功令边境解围的同时,亦是让皇上深深担忧。
若是我死在了狱中,那皇城将会继边塞之后,卷起另一场更为残酷的战争。
宫门深幽幽,天颜忡忧忧,头冠晃悠悠,御前心怞怞;功名垂千古,凶吉未可卜;一朝行不慎,午门坐法诛。
我怎能不忧,怎能不惶?
自离开天牢回到府邸后,我便力竭而晕,醒来时,已是两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