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面几度哀;月前及笄犹欢颜,笑脸慈眉成追忆。
那日的心情,我永生难忘。
虽百般疾首,然,先自保方有回旋之机。玉莺便用罗鹊当日留下的几锭纹银,在驿站买了一乘马车,带着我向武威侯郡的治所姑臧城进发。
一路风餐露宿,马不停蹄的向西北行去。
可陷害爹爹的那伙人似不罢休,欲将我这个罪臣之女一并诛杀,三日前也是如今日这般打扮的壮汉袭我,若不是罗鹊及时赶到,恐怕此刻我和玉莺已与爹爹阴府聚首。
如今贼人卷土重来,危难之际,幸得罗鹊出手相助。
建彦,你果是我的守护神。若是没有你,怕是我存活在这世上的勇气,也与面前这坱圠尘土一般,被劲烈的西风所淹没。
阖目挥刀狂劈一通,只闻玉莺从旁雀跃道:“小姐,我们得救了,得救了!”
我方定下惊魂,微微睁目。
但见白骨满地,流血成川,艳红的鲜血染红了黄土,西风从山陉呼啸而来,似哭泣,似哀嚎。
我伫刀立地,环目四周,除了一脸污尘的玉莺,见不得半个活人,茫然问道:“罗鹊呢?”
玉莺此时全无之前慌乱的表情,机灵地就地拾了一柄短刃:“他们见小姐无恙,已经走了,不过可惜了这群宦官。”
我长吁一口气,定睛看了看周围的死尸,十数悍匪尽数歼灭,而宦官的尸首却是更甚,不禁唏嘘,双颊似有热流滚下。
建彦有皇子之名,却无皇子之实。皇上育有四子,就连那尚在襁褓的四皇子建瑞,都要比他尊贵许多。
只因其生母是一介宫女,一日皇上酒醉,临幸了她,这才有了建彦。而生下建彦后,这名宫女还在月内,便被赐了一杯鸩酒。
自此,建彦再无依靠,皇上亦不闻不问,由着一众宫女抚养长大。
无权无势的建彦为了救我,几乎折损了他所有的下人,如此恩情,我陆雪妍此生不忘。
“小姐,天有雨色,还是尽早赶路罢,兴是能在天黑之前入武威郡,想那贼人断不敢惹怒了武威侯。”玉莺一旁催促道。
天云叆叆,西风甚冽,似有霶霶阴雨倾顶之象。
我携玉莺跨过尸身,来到两匹正舔着地上血水的马儿前,道,“上马,若是能在天黑前进入武威郡,便是最好。”
我从襟前取出舆图,京都到武威郡千四百里路,如今已至仁寿山,前方便是金城郡,过了金城郡即是武威郡内。
我随手捡了把匕首藏于袖内,挥辔策马与玉莺向北驶去。
叠嶂渐去,视野逐阔,陡见前方一水潭,对并行的玉莺道:“去前方稍作整理,你我这般模样儿进城是要吓着人的。”
蹲在水潭前,觑见水中人的倒映,登时唬了一跳。
只瞧见满面污垢,鬓发土黄一色,额前凝固的血迹甚是触目。这哪里是丞相之女,分明连京城中的叫花子还不如。
伸手往襟前掏了掏,未摸着手帕,倒将爹爹的那张血帕掏了出来,一时心有感触,激起片片涟漪,波动影摇。
“武威侯翔”四字赫然入目,不禁忆起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