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帆加上轮桨,总能快一些。”刘瑜指了指那些齿轮和轴承,“主要倒是得记录这些物件能受多大的力道。如今虽只有畜力可用,但这底舱都空了出来,以后是能用别的。我听说,京城那边一直在试制一种机器。若是那种机器制出来了,往后车船都能往来如飞。”
翁万达看了看这里的空间,他不禁问道:“何种机器,竟有如此神力?”
不管如何,车船行进,总需力道。要么畜力,要么风力,要么人力。
刘瑜既然这样说了,翁万达自然能明白那机器就能自行发力。
可他不理解。
刘瑜摇了摇头:“这差使是将作监领办,听说从嘉靖七年起便一直在用心。当年制出印刷机封乡爵的郑魁,后来奉旨改进了炼铁高炉,又升为县爵。如今,不止郑魁一直在办这件事,皇明大学院、宝金局、兵仗局……许多大匠都在做这件事。我听说,还是跟烧火有关,听说是烧开水。”
翁万达更加迷糊:“烧开水?”
“陛下既然早就极为看重此事,你我便不用管了。”刘瑜又领着翁万达上去,“那些使臣上的船,还有一些与这艘不同。那烧开水的机器虽然还没有,但各种不同样式的桨,却可以先试一试哪种最好用。”
此时此刻,出使大明的各国使臣们都在后面几艘船上。
有的船有轮子,有的没有。
但是底舱中骡马发出的声音、齿轮咬合与轴承转动的声音、船两侧或者尾部激起的水花,他们都能听到、看到。
这只是让他们新奇的一部分,让他们更加留意的,是这些年陆续被清淤、治理了一通的河道,还有大明的良田、百姓。
出了广东城之后,他们一路上会穿越大半个大明,从南到北。
沿途的城镇、来往的商旅行人、长势已经很好只待收成的庄稼,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派富足又安宁的安居乐业模样。
这样的景象不止是某一小块地方,而是沿途所见皆如此。
为了赶时间,他们没有去广西绕道进入湖广,而是从广东进入了昔年叛军的大本营郴州。
这里有一段路,是要换乘马车翻山越岭的。
而叛乱平定已经过去了八年,这里成为了一个繁华的商镇。湖广到广东的货物在这里转运,停留于通驿局在这里驿馆的这一晚,就是他们前半段旅程唯一能与更多人接触的时间。
但只是在夜里,他们也只能在驿馆中,听到外面其他茶楼酒肆里饮酒作乐甚至吹拉弹唱的喧闹。
天亮之后,就是长长的马车队。
翁万达看了那山路和健马之后就心有所悟:“大败北虏后,俘获了不少马匹?”
“都是边军看不上的。”刘瑜点了点头,“北患虽未绝,但大明以后不会缺马了,这也是此战所得大利之一吧。”
翁万达神往不已:“靖边伯真文韬武略全才,镇安伯更是神勇无双。如今叙功,如何封赏?”
“听说是要等北征大军都班师后,一起叙功。这回万寿圣节,想来只怕是大典之上诏告天下。”
翁万达微微叹气。
他只是钦差巡视南洋,交趾之功、马六甲之功,与他都没有关系。
若说功劳,只是苦劳。这一趟回去,能因此升个官就是最多了。
若他当初胆子大一点,敢担责任一点,也许能混一混再败葡萄牙远征舰队的功劳,但谁让他已经做出选择了呢?
在湖广和广东交界处,翁万达留意到的是大明民间的马匹多了很多,南洋使臣们感受到的是大明水运与陆运衔接的发达。
而所有的水陆驿,都是队伍中那位诚意伯负责打理。
听说,他的祖上是大明开国功臣,而且是开国功臣中极为重要的谋主。
重新到了水路之后,又是一批新的官船。
到了这里,他们发现有更多的船队了。
官船停靠一些码头更换骡马时,总能见到有人搬运一袋袋的粮食到码头上其他的船只上。
懂汉字的人,瞧着那些船上都挂着写有“河运”二字的旗帜。
翁万达久离故土,于是便问了起来。
刘瑜只说道:“湖广藩王作乱、诸王又进京之后,抄没、清丈出来的田土极多。这些年,粮储号在湖广良田极多,历任总督都有清整水利重任。粮赋直征后,以湖广粮赋增长最速。如今河套、宣宁边区要好生经营,陛下准了河运局不只于漕河转运,专设了两河分局,这是转运湖广夏粮去陕西、山西。”
翁万达由衷叹道:“若非设了诸企业,只怕去年外滇、九边、南洋三处征战,粮饷难以支应。”
“杨尚书愁眉苦脸一年多。”刘瑜笑起来,“也是外滇速战速决、追了所欠贡赋,南洋一战有海贸行、海运局出力出钱,粮储号更备了不少粮食。再加上国债,这才勉强支撑下来。”
去年密集的大战毕竟是过去了,眼下入了大明腹地,便安宁了下来。
一路无话,抵达武昌时已是九月初二。
翁万达又开始发愁:“刘总裁,只有十来日了,总不能九月十五才赶到京城吧?”
刘瑜微微一笑:“广东至北京,急递之外寻常行路要多久,我通驿局是最清楚的,翁总司勿忧。”
于是出乎翁万达意料之外,不是按老路继续沿长江南下,从运河再去北京。
在汉口登了岸之后,就是陆路了。
这一次,排在驿馆外面的是更加宽大的马车,足像一个小房子,前面是四马共拉,车身也是四个轮子。
翁万达傻眼了:“难道就这么赶到京城?若要赶到,岂非要昼夜不息,又或日间狂奔?”
单独少量的人,带着完全不能耽搁的命令,是可以这么做。但要么自己骑马、沿途更换,要么就忍受马车上一路不停的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