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
两地现在隔得并不算远,朱麒脸色铁青:“必定还派了不少人,沿途劫杀信使!必须做出决断了,无论如何,不能让迁徙的套虏骚扰我们往西赶的路。传令后面的步卒,加速行军。分两千骑,前行沿着黄河北岸探路。其余人,跟本将军往北去,让他们慢下来!”
此时此刻,如果能快速传递消息该有多好?
朱麒并不知道唐顺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严春生在哪里,更不知道大同方向的将卒进展如何。
但他们都主要是步卒,速度快不起来。过于深入,粮草的问题也很大。
必须冒险阻碍这数个小部族到达预定位置。数万套虏,又有兵,又有物资,还有民力,恐怕会在鞑子预定北渡的北岸建立足够牢固的防线。一旦套虏主力顺利北渡,那就实力大增,无法轻松实现半渡击溃的目标了。
三天的功夫,朱麒这支先锋骑兵,就要被迫以两千骑对上数万迁徙中的套虏部族。对方的战兵,都至少是五千余。
他做出如此决定,浑不知清晨消失的虏骑回到大部队中换了马之后,又分出了四千人从西面绕着圈。既探明前路,又转而穿插至朱麒分散开的两队骑兵之间。
这一番双方都很谨慎的行军之后,已经又到了第五日的上午。
朱麒看见了对面迁徙中的套虏,从数里之外,望远镜里的套虏车队确实一眼望不到头。而重新捆扎好勒勒车的套虏现在虽然稍显慌乱,但也有许多骑兵在车队南翼快速集结起来。
“不对!侯爷,很多人手里没有拿弓!”
“没拿又怎么样!”朱麒也看到了,他把望远镜递给卫兵收好,抽出了刀来,“中计了!现在,不能退,用他们的法子,我们去剁他们的尾巴,看他们救不救吧!派几队人,去东面探探大同方向的情形!如果他们已经占了凉城,让他们不必派那么多兵守,鞑子已经全在这里了!”
果不其然,对面护卫部族的骑兵,不管手里有没有弓,在见到南面山包上出现大明骑兵之后,早就准备好了一起乌泱泱地冲过来。
他们弓少,但是人多。
而且已经勉强算是身经百战的朱麒见到这情形,自然知道身后也可能冒出套虏来。
这不正是蒙古人的拿手好戏吗?
如果往西南去和自己其他的骑兵汇合,会被包夹。现在只有直攻这个庞大的迁徙中的部族,才能引得分兵穿插的套虏只能舍弃继续往西赶的大明骑兵。
这可是他们一路护送着迁徙的部族,他们的家人都在这!
“冲啊!”
朱麒无需再犹豫了,即便面前是人数十倍的套虏,他也只能选择在此周旋。
谁让他前几天没有当机立断,尝试正面击溃这支套虏骑兵呢?
如果胜了,将有一个足足杀溃数万套虏的战果,套虏从东北方向接应北渡的图谋自然也会落空。
是他将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眼下他不能逃。若是逃了,大同方向出偏头关的剩余两千骑和八千步卒都会很危险。
原先俺答最核心的这一带,鄂尔多斯部与明军激战起来。
纵然称不上完全的全民皆兵,游牧部族下至半大孩子、上至能动的老人,现在都能够参与防御、反击。
朱麒带头穿插向整支迁徙部族的尾巴,而尝试截断他们的,还有留在这里、与他们人数相当的骑兵。
就在明军离开之前所在的山头不久,那里号角声响起,更有两倍于他们的骑兵出现,尾随追击。
规模三万余的数族联合,举族供出的共六千精骑,他们都知道如果将这支明军骑兵留在了这里,前路才真正安全。
在朱麒刚刚决定分兵的时候,这里发生的一切,唐顺之不知道,他刚刚到达磴口。
可是他也非常震撼,因为磴口这里出现的套虏数量超乎唐顺之的判断。
难道鄂尔多斯万户在这些年里,人丁已经多到这种程度了吗?
亲率的八千将卒,要带着辎重、火炮。行军至此,已是十一月十九。
磴口周围的套虏守军,从望远镜中窥探来看,已经肯定是超过四万的。纵然其中大部分是民夫,可战精兵也必定是万五的规模。
衮必里克身边才是主力啊!整个鄂尔多斯万户,总兵力应该也只是五六万之数。要知道,蒙古左右翼各部的总兵力加在一起,应该也只是三四十万。所有草原部族的总人口加在一起,约摸只有两三百万。
鄂尔多斯万户占据河套多年,能有五六万兵力,已经是相当强悍的一支力量。俺答麾下,大约只有一半之数,只是俺答本人更强。
现在,磴口这里就出现了这么多套虏,弓马皆备的骑兵竟多达万五,难道整个黄河北面的套虏都出现在这了?
不可能,东面不守,他从哪里渡河都会被挨打!
唐顺之很快就想清楚了一些东西,毫不犹豫地发出第一个命令。
“传令甘肃镇,出兵一万,拿回青海!衮必里克必定把青海部族全都从吐鲁番那边调回来了!”
只有这一种可能。
草原形势大变,非要分兵继续占据着青海做什么?合兵一处,随后举旗以大义征讨战后的俺答坐收渔利,才是上策。
而后是一道道命令。
“设法去找到张抚台,让他们往磴口来,穿到磴口东面!”
“传令延绥镇,不必过于谨慎。套虏北渡之心甚坚,西面防范如此之严,必定是要早些渡河汇集兵力,一定要尽量咬住他们!”
“击鼓,进攻!”
兵贵神速,尽管敌众我寡,但唐顺之知道必须尽快冲破磴口防线。
怪不得虽然选在冬日北渡却依旧要造那么多皮筏,套虏骑兵恐怕要从河口那边越冰过河,掏朱麒大军的后路。而他们的老弱妇孺,则在东线、西线的防守牵制下从容渡河。
占据了河套这么久,他们也早就知道这一段黄河的脾气。
随着唐顺之一声令下,冬日里的河套西北角响起了炮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