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了自己等人被皇帝召见只是为了沤肥的技巧之后,宋虎等人心头万马奔腾。
“这么说,你们只是沤好再晒干之后,就送去卖掉?”
“……是。”
“你们之间没有因为谁家的肥更好,参详过其中不同吗?”
宋虎大着胆子攀攀关系:“小人这里就是最好的,陛下的皇庄就是用的小人的肥。小人从不像有些人一样,往肥里掺土,以次充好。”
有两个人欲喷又止:这可是在皇帝面前。
“你们有话说?”朱厚熜却留意到了。
“启……启禀陛下,草民掺的不是土,草民的肥也是顶好的。草民掺的东西,那都是有来历了。草民请教过一个秀才兄弟,说《齐民要术》还写了呢。”
宋虎也被皇帝真的是对肥料感兴趣的气氛感染到了,知道小命无忧,因此卖力表现:“要掺也是掺粉渣豆屑河泥塘泥,你往里掺螺灰蛎灰石膏石灰还有猪骨牛骨,那是什么道理?”
“但我们金家肥,用的都说好!”
朱厚熜却眼睛一亮。
为什么掺这些他不懂,但他知道很多骨头有含磷一说,所以有什么鬼火。而什么螺丝壳石膏石灰,大概是因为里面的一些无机元素?
“你姓金?”
“回陛下,草民叫金柯。”
朱厚熜惊了:“……你细细说说你那金家肥为什么要掺那些东西,有什么讲究?”
“回陛下,草民既然做这一行,民间用哪些东西做肥,草民自然要记在心里。代代相传,如今草民家里记着的可做肥的东西,总有十一大类一百五十三种。草民心想既然都是堆到土里有肥力,掺在一起总没坏处,因此就试了试。草民的父亲当年在京城管着十三条粪道,传到草民这里,草民得罪过人,只保下了五条,这也是没办法才想出的办法。”
朱厚熜并不关心他们粪界的斗争,但对他说的十一大类一百五十三种这样有精确数字的肥源却颇感振奋,连连追问。
于是,这金柯竟成为了主角,滔滔不绝地介绍起粪肥、饼肥、渣肥、骨肥、土肥、泥肥、灰肥、绿肥、秸秆肥、石肥、杂肥这十一种肥源来。
毫无疑问,他是肥界的真正专家,是生产肥的人,而不是大北京居民排泄物的搬运工。
“就是你了!”朱厚熜如获至宝,“朕今日总算有所收获。你很不错,做一行钻研一行。朕先讨个好彩头,给你赐个名。”
金柯欣喜若狂。
皇帝赐名,这是要回去祭祖的大事!
宋虎等人艳羡不已。
“就叫金坷垃!你与土有缘,若你能为朕谋划的这桩事建功,便是功名可立!”
朱厚熜感觉不把他这名字补全似乎浑身不得劲,虽然可能是他母亲姓柯,这下子他仿佛是姓金和姓柯的拉的垃圾。
但做肥的嘛,本来就是变废为宝。
朱厚熜强行给自己选的名字说些有来源的话。
金坷垃仍旧很激动:“草民谢陛下赐名,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锦,先让农学院那边安排人去金坷垃那边看看,让皇庄那边一部分田用旧肥,一部分用他的肥,比较一下长势和收成。”
“奴婢领旨。”
宋虎目瞪口呆。
有这样抢生意的吗?当着自己的面抢天下最大的主顾?
但甲方是皇帝,宋虎不敢放屁。
“朕再交给你一个任务。”
“请陛下下旨!”
皇帝交待办的事,那不是旨意是什么?金坷垃并不觉得有毛病。
朱厚熜说道:“你只知道民间有人用那些东西做肥,但那些东西为什么能做肥,你要尽量寻访清楚。”
其中原理,金坷垃自然不可能去寻访清楚那些东西里有什么成分对农作物有用。
但朱厚熜需要他把这件事当一个事,尽量先因为皇帝的要求去说出些似是而非的一二三四来。
总之,从金坷垃这里,朱厚熜多了一个届时可以问倒许多人的问题。
土里到底有什么让农作物茁壮成长?就长在水里的玩意,根不着土,为什么也能长得怪好?
从这些问题开始打破沙锅问到底,能不能让一些人真正分析出靠谱的一二三四来?
与此同时,如果金坷垃的肥真的肥力不错,那么他大概是生产着原始的复合肥。
成分含量且不说,如果有些东西的成本低、产量大,未尝不能先规模化起来、供应下去。
万事开头难,只要有开头就好。
出了皇宫,所有人都晕晕乎乎:一半是饿的,一半是因为这次经历太离奇。
“金道尊,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小弟啊。”
于是金坷垃更晕了,宋虎也更晕了:道尊不是爷们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