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得换新手机。”张之冶刚洗过澡,他身上穿着纯色棉t,没用吹风机,因此头发湿漉漉的,时不时地滴着透明的水珠。
他一屁股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茶几上正是他那湿淋淋的苦命手机。
“手机报废是小事。”付清颜也坐在沙发上,她的视线扫过张之冶脸上、脖子上和手背上的伤痕,萌生了一个想法,“以后要不要随身带个保镖?我给你雇一个专业的?”
“不用了。”张之冶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在他心里,一个保镖跟一个监视器差不了多少,“我可不想一天到晚做什么都有个人看着我,怪不舒服的。”
付清颜这次没依着他,张之冶的安全问题不容忽视,她语气认真:“不行,你这样我不放心,虽然你会跆拳道,但还是无法避免一些特殊事故的发生。”
“那你找好了。”张之冶见没有商量的余地,很快松了口,他站起身,打算回房间睡一个午觉。
付清颜:“下午跟我去一趟公司,瞧你一副不务正业、无所事事的样子,跟混混有什么两样。”
张之冶背对着自己的母亲大人偷偷翻了个白眼,然后扭头乖巧笑道:“妈,做人不能太贪心,去公司和雇保镖,你只能选一样哦。”
“死孩子,真不让我省心。”
“对了,妈,记得让衷叔给我买新手机,我要最新款。”张之冶穿着拖鞋啪嗒啪嗒上了楼。
公安局内,审讯室里。
被铐上手铐的王斌坐在审讯椅里,因为拒捕过,他脸上带着一片摩擦伤,那是被陆从慎按在地面上蹭出来的。
“既然他们叫你二哥,那么你们的大哥是谁?”陆从慎的双手在桌面交叠,眼眸投射出鹰隼般的目光。
他穿着蓝色短袖制式衬衣,露出覆盖着青色脉络的手臂。乌黑的短发在白炽灯下泛着柔润的光。
“他们叫我二哥是因为我在家里排行老二。”王斌回道。
“别胡说了,晚饭前受害者来这里做过笔录,我们知道你们有一个大哥,你现在只需要说出你大哥是谁。”方伟曲起手指敲敲桌子,提醒王斌不要再混淆视听。他的脸上坑坑洼洼,全是痘坑,但那双眼很是有神。
王斌忐忑地抠着手指,他们不仅绑架,还贩卖人口,要是都供出来了,恐怕要在牢里度过十年光阴。
“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住。”陆从慎意味深长道。
「算了,反正都被抓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不定我表现好,可以少判几年呢……大哥,对不起了,不是我不讲义气,只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王斌一咬牙,将绑架的整个过程以及贩卖儿童的事实一一交待。
“什么,你们竟然还贩卖人口!”方伟拍桌而起,怒目而视。他家里有两个小孩,一个读初中,一个读小学,为人父的他自然看不惯买卖孩子的行为。
陆从慎没说话,只拉了把方伟的小臂,方伟克制住愤怒后重新坐下。
贩卖人口的案子副队长郑伊正在查,只是抓过几个主动卖孩子的父母,并没有逮到大鱼。好在今天幸运,竟让他们误打误撞上了。
张之冶换了身衣服,打算去公安局把陆从慎的衣服给还了,这毕竟是警察的制服,得洗干净、叠整齐了给人送去。
坐上自己的爱车,对着后视镜拨弄了下额前的刘海,张之冶踩下油门,心情愉悦地上了路。
王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陆从慎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比如大哥林志的联系方式,他们团伙在本市的住址等等。
如今小弟被擒,林志得到风声后指不定要跑路,陆从慎整了下队,决定和郑伊一起带十个人偷偷潜入林志团伙在本市的住处,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正要出门,张之冶提着服装袋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白色薄款皮衣,非常有型,皮衣内是一件浅粉色的打底,将他的皮肤衬托得犹如白瓷。他下身裹着一条白色阔腿牛仔裤,粉白色的帆布鞋上有一个很小的云朵图案。
张之冶179的身高,穿上鞋子就突破了180的大关,这个身高在刑侦队里排得上中上游,而且他的皮衣和打底都是短款的,牛仔裤是高腰的,这样就显得他的腿更加长了。
如此时尚的穿搭搭配上精致的五官让众人眼前一亮。
“嗨。”他向众人打招呼,不过从小就众星捧月的他不会把过多的视线放在眼里。
方伟纳闷:这人来去自如,是把公安局当家了吗?
“这么急着还?”陆从慎越过几人,走近他。
张之冶将服装袋提高了些,而后张开手掌:“我这人最不喜欢欠别人的,拿去吧。”
陆从慎不动声色地接过服装袋,拇指在粉白掌心若有似无地蹭了一下。
“东西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杜憬,拜拜。”张之冶向人群中的杜憬挥挥手。
“再见。”杜憬道。
目送张之冶离开后,陆从慎把袋子递给方伟:“伟哥,帮我放办公室。”
“都说了很多次了,不要叫我伟哥。”方伟苦着脸,这个外号从初中就开始伴随着他,直到现在都没能摆脱。
“大家叫熟了,不好改口了,你多担待吧。”陆从慎笑着拍拍方伟的肩膀,带队走了。
“你怎么了?”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换下了制服,没有开警车,陆从慎开的自己的车子,杜憬坐在副驾驶。
陆从慎和杜憬是大学同学,不仅是同桌,还同寝,如今又在同一个公安局工作,陆从慎可以说是比较了解杜憬的了。他心里有事的时候会面色凝重,不爱说话,就像现在这样。
“没什么大事,我自己会调整好情绪,不会影响到出任务。”杜憬眨了下眼睛,冷静道。
王斌一共给了两个地址,陆从慎和郑伊兵分两路。
屋内没有亮灯,陆从慎把门撬开,室内安静如鸡,垃圾桶里的果皮垃圾吸引了一大群果蝇。
两队人马都无功而返。
晚上十一点,杜憬让陆从慎把他放在路边,离家只差几条街了。他特意租的离公安局近的套间,方便上下班。
刚走过一条街,在转角处,杜憬忽然被眼前的人给扑倒了,倒地前几秒他条件反射将人的手臂拉到后腰处反把人压在身下。
邱灿望着近在咫尺地面,有点懵:“我怎么摔倒了……”
说完便没了动静,好像在地上睡着了。一旁的拐杖也安静地躺着。
杜憬嗅到一股很重的酒味。
他把人的上半身拉扯起来,这个侧脸,好眼熟。
“邱灿,你喝多了?”他松开邱灿的手臂,伸手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问道。
然而回复杜憬的只是一阵平缓的呼吸声,他捞起邱灿的手臂,打算先将邱灿扶起来,然而邱灿的个头实在太大,只有上半身扑进了杜憬怀里,下半身仍旧瘫在地上。
邱灿下巴垫在杜憬锁骨,每一下呼吸都暧昧地打在杜憬脖颈处,让他浑身不舒服。
在又叫了一声依旧没反应后,杜憬在心里默默数了个“一、二、三”,而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带着拐杖将邱灿整个身体拖起来。
他喘着粗气,邱灿本来就长得人高马大,现在又醉得不省人事,他分开腿,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一步一步艰难地拖着邱灿到家后,杜憬已是大汗淋漓。
还好他留有一间客房,邱灿这才有床睡。
杜憬将邱灿扔在床上,床垫被砸出一声轻响。擦了擦手心的汗,他把邱灿的鞋扒拉下来,又把邱灿的外套脱了,
“热……热死了……”杜憬刚要关灯走人,就听见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地小声呢喃,他扭头一看,发现一大半被子被踹到了地上。
杜憬好脾气地将被子捡起,道:“听话,别乱蹬被子,夜里会着凉。”
邱灿像是听见了杜憬的话一样,乖乖地闭上嘴巴,也不再乱动了。
杜憬去卫生间接了洗脸水,用自己的毛巾给邱灿擦了把脸。
做完这一切后,他花了十分钟时间洗漱,而后一身清爽地上了床。
凌晨一点,杜憬睡熟了,一个本来也在睡觉的人钻进了杜憬的卧室。
黑暗中,邱灿依靠着没拉紧的床帘透进来的月光打量着杜憬的脸。
杜憬的双眼皮褶皱比较窄,鼻梁没有很高,嘴唇有点厚。他伸出手指戳了下杜憬的下嘴唇,果然很软。
要是放在以前,杜憬一定会察觉到有人靠近,但今天他实在太累了,所以只在睡梦中蹙了蹙眉。
邱灿抚了一下杜憬的眉头,临走前在光洁的额头上悄悄留下了一个吻。
邱灿醒来后已经是十一点了,杜憬房里没人,应该在公安局。
他撑着拐杖在客厅的茶几发现了一张湖蓝色的便利贴。
「我给你煮了醒酒汤,在厨房,你热热吧。要洗漱的话,卫生间的柜子里有新牙刷。」
真贴心。
邱灿走到卫生间,他看见了杜憬的羊奶手工香皂、生姜洗发水、柠檬味的牙膏、无香的厕纸和一瓶男士洗面奶。他打开水龙头,用清水洗了下脸,然后抽出纸巾擦干。
镜子旁的柜子里装着新牙刷和新牙膏,他拆开包装,用了杜憬的牙杯装水。
醒酒汤里有几块甘蔗、半块玉米、几段胡萝卜、三颗马蹄莲和一把枸杞,邱灿开火热了会儿,找出瓷碗盛上后端上了手。
他一手撑拐杖,一手端碗,一路稳稳地,一滴都没洒地到了饭桌。
他打开手机,给醒酒汤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才开始享用。虽然昨晚是装醉,但不能浪费了杜憬的一片心意。
刚用到一半,张之冶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你怎么不在家?”张之冶好不容易良心发现带着骨头汤打算去看看邱灿,结果却扑了个空。
“我在杜憬家里。”邱灿回答。
“你怎么会在他家?”张之冶略微惊讶,“我都还没去过杜憬家呢,你何德何能。”
“我昨晚喝醉了半路上遇到他,他就把我带回家了。”
“你喝的哪门子酒?”张之冶昨晚并没有收到酒局邀请,而且邱灿才受了伤,喝酒对伤口恢复不利,他干嘛要喝酒。他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可能,“邱灿,你别把钓凯子那套用在杜憬身上,我不允许。”
“晚了,我已经对他很感兴趣了。”邱灿用调羹舀着微甜的汤。
“他跟你不是一路人。”张之冶来气了,邱灿高中毕业后就开始约炮、玩少爷,虽然从没有摆在张之冶面前,但锁骨的吻痕和后背指甲造成的抓伤他早已看过很多次,邱灿爱玩他没意见,但杜憬是他的朋友,他不能容忍邱灿随意勾搭。
邱灿不以为然:“我的自觉告诉我他也喜欢男的。”
张之冶蹙眉:“就算他喜欢男的,你也不能泡他,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继续玩你的少爷行吗?”
“可是,我这次是真的想追他。”邱灿说,“我以前是跟很多人睡过,但我没动真感情,至于杜憬,我想认真对待。你放心,追杜憬的期间,我会跟以前那群人保持距离。”
以邱灿的家室和外貌条件,别人都是上赶着爬他的床,都不用他勾勾手指,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追人。
张之冶有点犹豫,杜憬是他的朋友,邱灿更是他的挚友,他们一起爬过树,一起掏过鸟蛋,一起捉过寄居蟹,一起旷课上网,他一时间无法权衡。
邱灿立下保证,也是不想让好友为难:“你放心,我不会威胁他,也不会给他喂药,我会尊重他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
张之冶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
邱灿从不对他说谎,他勉强放下心。不过邱灿和杜憬也没见过几面,怎么就会喜欢上他呢?
想到这,张之冶发问:“你们也没见过几次面,你怎么就想追他了?”
“因为我相信一见钟情。”邱灿道,他回忆起两人初中看过的电视剧,“就像段誉初见王语嫣。”
邱灿紧接着说:“你开车来接下我吧,该你还债的时候了。”
张之冶言简意赅:“发定位。”
回家途中,坐在副驾驶的邱灿看着窗外,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走进了一条小巷,他道:“那不是绑架我们的劫匪吗?”
张之冶分神往他指的地方看了一眼,而后将车停在路边,给公安局打了个电话。
“你好,这里是公安局……”
“先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张之冶打断接线员的话,语速飞快,“我是张之冶,我刚刚看到绑架我们的绑匪了,就在太安街的小巷,挨着铭星便利店,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赶紧通知警察来!”
挂掉电话,张之冶立即打开车门下车,转头对邱灿道:“打开微信共享定位,我去巷子跟踪他。我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大概保持几米的距离,我们要做到悄无声息。等警察过来你好好协助他们。”
邱灿看着他:“你小心点。”
别误会,张之冶可不是那种为民除害,舍己为人的大好人,谁叫那群绑匪还参与贩卖人口,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他不能忍。
他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进巷子,终于在一个转角处听到一阵谈话声。
“大哥,我没用,人给跑了,我们差点撞上交警。兄弟们到处逃,现在还剩几个没有联系到……”
“混蛋!”林志直接甩了他一耳光,甚至扇出了回声,“我养你们拿来干什么?总共就五个崽子,还都他妈的给看丢了,老二一行人也没了消息,八成是被抓了。今年又不是我的本命年,我怎么就这么背呢!”
“大哥,对不起,我该死,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半夜拉肚子,他们也没有机会逃跑……”男人急忙给林志跪下认错,还扬起手往自己脸上扇耳光。
五个孩子都成功逃掉了?好机灵。
张之冶心里如此想到,继续趴在转角处的墙边偷听。
林志说:“那群崽子说不定已经找上警察了,我们这几天最好去南方避避风头。”
“我明白了,大哥,我现在就买票。”
“行,边走边买吧。”说完林志和几名手下便迈步向前走。
张之冶蹑手蹑脚地跟上,皱着眉头躲在垃圾桶后面,时不时抬头看看走在前面的几人。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张之冶急忙挂掉电话,设置成静音模式,可惜太迟了,他已经被人注意到。
“是你!”林志居高临下地看着张之冶,壮汉手下见是张之冶,直接上手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张之冶一脚踹向壮汉裆部,用手撑着墙跳出那个包围圈。
壮汉捂住自己受创的裆部,一脸痛苦,一旁的林志朝张之冶猛冲过来,伸出脚就给了张之冶一个扫堂腿。
张之冶小心躲闪,撞上一旁的水泥墙,墙灰簌簌落下,弄脏了他的衣服。
“张少爷,怎么会有自己送上门来的觉悟呢?”林志抬腿朝张之冶腹部踢去,张之冶咬牙顺着水泥墙转身。
他抬高腿想给林志一个后踢,结果被他用力抓住脚踝,张之冶一扭身子,狼狈地摔在地上。
张之冶从没被人这么打过,胜负欲“噌噌噌”地冒上来,他拿起地上的粗木棍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随后冲向林志,用木棍击他的膝盖。
林志被木棍打中膝盖,趁着他捂腿痛哼的空当,张之冶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四名手下见林志躺地,立即从裤兜里掏出十厘米长的水果刀,凶狠地朝张之冶扑来。
一阵刺耳的警笛由远及近,比鬼宅里的凶铃还要令人胆怯。
几人神色慌张,扶起林志就往前跑。
“站住!”张之冶急忙将手中的木棍扔出去,刚好打中壮汉的脚腕,但他也只是稍微趔趄了一下,依旧头也不回地逃着。
张之冶连忙拔腿跟上去,好不容易有逮住他们的机会,一定不能让他们跑了!
然而陆从慎已经叫人去巷子的另一头守着了,几人看到巷口的一群警察后又猛地调头往回跑。
后面可是有一个现成的人质呢。
张之冶看见几人回头也是微微一愣,难道前面的路被警察堵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人还蛮多的。张之冶回头一看,这才知道是陆从慎他们过来了。
“你快过来!”没等张之冶说话,邱灿突然挣大眼睛朝他大声叫道。
张之冶不明所以,直到自己的脖子被一个人的手用力地勾住,一把带着些许凉意的刀紧紧地抵住他的脖子他才反应过来。
“都把枪和警棍放下,把手举起来。”壮汉恶狠狠地警告他们,“要不然我就割断他的脖子!”
“放开他,一切都好说。”陆从慎最先将手枪扔到地上,乖乖将双手举过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