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稳住了不至于扑倒,但是下一刻,还是被杨简接在了怀里。她立刻把钱塞进他怀里,下一刻,他便紧紧地把她拥抱在自己怀里。
杨简是去而复返的。
他原本脑子里想的都是进宫的事。圣上对他的那些防备,还有此次推迟出发,或许那工部大臣的死就会被人抹掉痕迹,难以再做查证。
他的时间紧急,一分都耽误不得。
他也拥抱过她,和她说过要走,和她说过会尽快回来了。
可是在他走出去的时候,他依旧由内而外散发出了一种非常不适的感觉,这种感觉陌生而又熟悉,仿佛冥冥之中有千丝万缕纠缠住他的身体,拼命拽住他要他回头。
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强忍着向外走,可是跨出院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反应过来——
所谓熟悉,上一次在离开谢家门口的时候,他也有这样的感觉。
彼时他只当是错觉,摇一摇手就抛之脑后,直到第二天看见抄没的谢家,才隐隐读懂了命运的暗示。
这一次也一样。
他不能这样离开的。
杨简立刻回头,大步一迈,接住了踉跄跌倒的周鸣玉。
他将她紧紧地抱住,近乎于要将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声音很低,十分惶惑地向她寻求确认:“你会等我回来的,对罢?”
杨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害怕。明明上一次分别就在不久之前,那时候他们还并不熟稔,她对他仍旧保持着疏离和排斥的态度,他未能得她半句回应,可是走时却并不觉得如何,似乎是觉得来日方长,多的是相见之日。
可是这次之后,他们也会相见的啊。
他脑子里一瞬间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觉得也许是因为上次他们尚是陌路之人,而这次她已成为了他相伴多日的恋人。
如果真是如此,他无奈地想,失而复得,得而惧失,总是人之难关。
怯懦与恐慌让他畏惧,让他脑子里的念头乱七八糟地横冲直撞,每一点都在动摇他离开的动作。
周鸣玉看不见他的脸。
但在这一句话里,她居然奇迹般的明白了他隐藏在这一句问题背后那些千回百转的心思。
她毫不犹豫地抬手回抱住他,回答道:“会的,我等你回来。”
这一句话才叫他微微有些安心。
杨简埋首在她颈间,在这稍纵即逝的温情里短暂地沉溺了片刻,而后站直了身子,垂眼细细地看向她的脸庞。
“我走了,你好好的。”
周鸣玉点点头,应道:“我会的。”
杨简贴近,在她眉心落下很轻却十足珍重的一吻,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扭头往外走去。
丹宁显然已经习惯了杨简说走就走的模式,见过茂武之后知道他们要即刻出发,倒也没什么离别之色,只是抱着孩子同茂武说了两句话,又送他出来。
杨简出来时,门口已经备好了快马。茂武当先坐在马上,带着几个近卫一齐等着杨简。
丹宁站在茂武的身边同他说话,转身见杨简出来,便退到一边,同他道了句“一路顺风”。
杨简对她点点头,翻身上了马,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周鸣玉,扬鞭驾马离去。
丹宁站在门口,等他们一行人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身回来。她看着周鸣玉笑了笑,道:“公子出行是常事,姑娘莫忧心。”
周鸣玉的确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先时杨简分明同她做了那么多铺垫,但如今这样匆匆一眼就分别,还是叫她有些猝不及防。
她后知后觉地摇摇头,道:“他伤没好,该给他套辆马车的。”
丹宁微怔,顿了顿,安慰道:“公子会照顾好自己的。姑娘特地跑一趟,这会儿快到中午了,留下来吃顿午饭就走罢。”
于是周鸣玉又想到杨简还没吃午饭。
她下一刻觉得自己的念头十分荒唐,摇了摇头,将这念头挥去,而后同丹宁道:“绣坊中还有别的事儿要做,我就先回去了。”
杨简既然不在,周鸣玉想走也正常,丹宁表示理解。
只是周鸣玉是小章送来的,此刻还未到约定的时候,小章不曾来接。丹宁也没让人多跑一趟去叫小章,只是找之前的车夫老赵套了车,送周鸣玉回去。
周鸣玉走在路上,琢磨着杨简突然走得这么着急,必然是娄县那边出了事。她将车帘撩起了一条缝,同老赵道:“赵大哥,麻烦你前面绕个道,我先不回绣坊了。”
第62章
周鸣玉去找祝含之询问之后,得知了工部那位大臣横死在娄县铜矿的事,商量之后,在杨简离开上京的第三天,也带着繁记的商队离开了上京。
与周鸣玉同行去查账的,另有一位在繁记做久了的资深掌柜,姓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与周鸣玉先前有过照面,也知道这次出去查账是由她来代劳,所以提前便与她聊过几回。
他脾气温和,又有礼,周鸣玉与他临行前商讨出发事项,几乎没有争执的不妥之处,十分和谐地便定好了一路出行的大致计划。
临行前周鸣玉还特地去见过一回龚大夫。
龚大夫以为她是来换眼药的,同她说着“正好”,摸出新药给她:“昨儿个才调出来,今儿你就来了,你倒是会琢磨时间。”
周鸣玉接过称谢,同他道:“我是来同龚大夫辞行的。”
龚大夫微怔,问道:“去何处?”
周鸣玉笑道:“我东家提携我,叫我去晋州和滨州替她查账。我琢磨着这一去时间不短,便来和您说一声,免得您老念叨我怎么不来复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