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没有否认,敛下眼睫,伸出一隻手轻扫过盆栽里长了约莫他半个个子高的植物,拋出一句令人摸不着头绪的问题。
「你知道为什么总是关闭的顶楼我却上得来吗?」
「……为什么?」
「训导处的老师们喜欢在这儿种些植物,我有时会来替他们浇水。」
姚致然瞥了眼轻摇的绿草,感觉到了浓重的挑衅意味,于是他选择沉默,静静等待慕言解释自己说这番话的目的。
「你觉得,老师和教官们会随便把上顶楼的权力交给任何一个学生吗?」
最后几个字明显被加重了语气,强硬地撞进姚致然的脑袋里,也让他清楚体会了慕言提起这些的用意,接起了前因后果,他的脸色不禁一沉。
训导处可是训诫学生的地方,像慕言这样得到老师们的信任,甚至享有特权的学生少之又少,这显示了他在老师之间的形象极为优良,要想颠覆这根深蒂固的印象,短时间内绝对不可能,和他对抗几乎就是和喜爱他的老师们为敌。
慕言低低一笑,回盪在呼啸的风中,好似诱人入迷林的妖精呢喃,又像宣告死亡的地狱使者。
「看来你是明白我的意思了,也不至于笨得无可救药。」
他状似悠间地迈出步伐,轻而缓,彷彿踏在云上的仙人,白衬衫被灰沉的天色晕染,却不减他一身飘逸清雋。
在距离姚致然一步处停下,他双手插兜,微屈上身,眼底的笑意充满危险,「不过,老师们充其量也只是辅助,我自个儿就有办法治你们,所以我劝你还是想清楚比较好。」
「你的所作所为绝对是错的。」姚致然不甘示弱地直视眼前的人。
那双幽深的瞳孔里除了他的身影什么也没有,犹如乾涸的大地,但姚致然没有深究,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旋身而去,走下楼梯时仍可以感觉到一股视线钉在他的背后,冷冷的、静静的。
夜幕落下,云雾满佈的天空彷彿被浓墨渲染,黑压压一片使人喘不过气。慕言早已收起了表情,神情沉重得如同这片黑,抬首凝望,墨色便染了他的眉眼,让毫无情绪的眼眸更加幽暗。
「我这么做是对的,若我不早日将她拉出思想的牢笼,她只会受到更多伤害……」
狩猎者怎么会在乎猎物的生死?他们所想的,只会是如何取悦自己以及深爱之人,哪怕这个过程会让猎者与所爱为敌。
他嘲笑初晴的天真,却也无法对她弃于不顾,寧可她从他这里遭到挫折,也不愿她在外惹来一身伤痕。所以,他以种种行为向她秉持的正义挑衅,期望她能不再执迷。
因为她是他记事起就在身边的存在,也是他晦暗无光的生命里唯一的色彩。
一丝微光在眼底明灭不定,他的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和着此刻阴寒的风似能将恐惧和颤慄尽数散播。
除了寥寥可数的盆栽便空无他物的楼顶,慕言独自站在其中,远远望去就像一座即将荒废的庭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