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义并不觉得伤心,他甚至没有太多感觉,他的父亲早已经面目模糊,成为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他只是觉得荒谬。
真是太荒谬了,除夕夜,团圆节,三个相识不久的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一派天伦演得浓墨重彩、有声有色。而他格格不入,生生成为了这幅画面中的一个虚影。他为什么要和陌生人团圆呢?
程淮义现在无比地想回家,回到那个只有他和苏默的家。虽然他们住的狭小又破旧,年夜饭也只有黄豆煮咸肉和切的细细的大白菜丝,但是在那里,他觉得很舒适很暖。他的小弟弟一定会濡慕地望着他,仿佛自己是他的一切,他们将在一起度过一个清静且亲近的除夕夜。他们也许会一起做一些玩偶,也许会把苏稻留下来的小电视机打开,试试能不能收看春节联欢晚会。
程淮义一顿年夜饭吃的心不在焉,他们笑他也跟着笑,心里却一直在想着苏默一个人在家,不知道会不会寂寞,晚饭有没有吃。
直到阿姨委婉地说“这也没地方留你”的时候,他才长出了一口气,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回去。
程向东对他老婆说:“孩子要回去了,把压岁钱给他吧。”
程淮义下意识地要推辞,程向东却对他说:“拿着,刚好做下个月的生活费,免得你还要再跑一趟。”
程淮义接过薄薄的一封红包,把原本想要问他爸学费的那些话,咽进了肚子里。
程向东一家热情地送了他出门,在冷风萧索中,程淮义一边发抖一边等城乡公交车。除夕夜,他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车来,他的棉袄也不能抵挡这冬夜的寒风,一张脸冻得都青了。
他想起程向东一家客气的送别,艰难地裂开嘴笑了起来。他的手插在口袋里,那里躺着五百块钱,他一出门就把红包打开数清楚了,果然一分不多,是说好的一个月生活费的数目。
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程淮义并没有多少失望,不过是心冷罢了。
程向东对苏默是没有义务的,可是他连自己儿子的学费也没有问一声,难道他天真地以为五百块够一个学生吃饭穿衣上学吗?说来说去,还不是自己妈死了,爹就越来越远了,五百块都已经是大恩了。
而程淮义得记着这份恩。
桌子上的饭菜早就冷掉了,依然维持着没有人动过的痕迹。从程淮义出门之后,苏默就趴在窗沿上朝外望。他知道哥哥不可能那么早回来,也可能今晚都不回来,那是他的爸爸,他的家人。哥哥和自己不一样,他还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他要和自己的亲人一起过年。可他就是不想去吃饭睡觉,只想这样趴在窗口看着、等着,好像这样,哥哥就能早点回来一样。
苏默站了太久太久,久的觉得自己已经冻成了一根冰棍,僵在了原地。他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了,只觉得房子里好冷,好安静。窗外不时有人家放炮仗烟火,烟花升空的时候,能将黑黢黢的家里映亮,一瞬间的光明之后,一切终又陷入昏暗。苏默站在窗边,时不时有烟火映入他的眼睛,他的瞳孔亮了又暗,明明灭灭。
突然,门口响起钥匙的声响,苏默听到第一声的金属碰撞声之后,就想跑到门口,可是他整个身体都麻了、僵了,动都动不了。
程淮义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苏默扭成一个奇怪的弧度,双臂张开,一副要扑上来的样子,然而双脚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焦急地喊:“哥哥!哥哥!”
程淮义被他急切地叫声驱散了一身严寒,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他走到苏默的身边,伸手抱住他,温柔地问他:“怎么了?”
苏默揪住他双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