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巍峨高耸,看似近在眼前,实则距离仍在三里开外,余浪等人牵着马徒步走近长安城,只有“杨玉环”受限于身份,依然端坐在马车之内。
正对着余浪一行人的城门是延平门,尽管时近黄昏,城门口仍排着长长的队列。门洞口分左右两道,左入右出,此时是出城的少,入城的多。
一身灰黑色布衣上覆着一层软甲,手持一杆长槊,腰佩一柄弯刀,这便是寻常城门士卒的装备,他们仔细查验进出行人身份,确保货物里没有违禁品才放行,行事颇为细致。
余浪本意安稳排队,却不料一队衣衫面料考究的小厮抬着一顶华贵的轿子迎了过来,看抬轿小厮的步伐神情,这应当是一顶空轿子。
唐中轿子只有皇帝、嫔妃及三品以上大员可用来代步,对方敢用这样一顶高调的轿子来接人身份恐怕极为显赫。
领头人极为傲慢,微微仰起头,用食指轻点了点余浪:“你们可是护送杨玉环从扬州来的?”
余浪并不回答:“你是何人?”
“你叫我陆爷即可,人若是送到了,请移交给我,若是没送到,你们几个便自行了断吧。”这位自称陆爷的领头人年岁与余浪差不多大,说话却是老气横秋,心中轻蔑溢于言表。
说完这崔爷就要去掀马车的帘子,手腕却被余浪握住:“陆爷,在下洗月书院余浪余子游,奉家师之命护送玉环姐姐到长安,家师有言,务必要将玉环姐姐亲自送到陛下跟前,其他人一律不可信!”
陆爷啐了一口:“你这样的粗蠢之物有何资格面圣,污损圣人耳目!先让小爷我看看人是死是活才是真!”
见此人凶蛮,余浪不得不动粗,一抬一送,便将此人轻飘飘推出去三丈远。
陆爷平日里跋扈惯了几个平民布衣也没什么好让他忌惮的,当即拔出腰间玄铁宝剑照余浪当头砍去。这等乡下来的杂碎,剁了也就剁了,大不了给长安县县令使些银钱。
陆爷修为在游海巅峰,如此年纪也是难得,这一剑颇有几分威势。
余浪腰间“手植”剑一闪而收,陆爷引以为傲的玄铁宝剑便寸寸碎裂。
修为到了火候飞花摘叶俱能伤人,更何况“手植”虽只是一柄黄杨木剑,却刻着余浪的道心。
这一手本事落在行家里手眼中自是能看出深浅,只听一人抚掌而赞,按下了大动肝火想要报负的崔爷,那人一身麻衣其貌不扬,年约四十,先前混在一众小厮之中毫不起眼,此时却站了出来。
陆爷对这麻衣中年人似乎颇为敬畏,被他阻止以后便不再发作。
麻衣中年人看了余浪一眼:“足下不愧为陈无宁高徒,如此年轻便已有破虚巅峰的修为。洗月书院近几年虽然式微,年青一代的杰出人物依旧引人侧目,前阵子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进京献俘也是好大排场,算起来,他应当是你师兄吧。在下崔中石,乃是天子近侍,奉陛下之命迎回杨玉环,还请行个方便。”
听说此人乃是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的师弟,陆爷脸色大变,再也不敢有半分怒气,庆幸有崔中石阻止了自己发难,得罪这等人物,被兵痞子给活剐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那崔中石便亮出一枚令牌,请余浪过目。
余浪辨不出令牌真假,即使这令牌是真的,他也不会把杨玉环交给他们,京城之中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物都有可能出现,除非玄宗皇帝本人来迎,否则他不会让步。他这么做一是顾及杨玉环的安全,二也是怕她见了一些故人兜不住身份露出破绽来。
崔中石见余浪不为所动,淡淡笑了笑,轻一挥手,一阵柔和的春风便掀起了马车淡青色的门帘。
门帘半开,露出杨玉环微笑的脸,宽袖之下的两只手实则已紧张得绞在一处。笑,笑,红绸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这是玉环姐姐交给她的绝招,每逢面对不知该如何相处的人或者问题时,只需要美丽得微笑,不需要开口,说多错多。
确认了马车里确实是杨玉环,崔中石心头剧震,他此前已得到消息,山林虎豹简家兄弟与七弦琴魔焦让受人雇佣半途截杀杨玉环,以为杨玉环必定已死,这少年只是强撑,不料杨玉环竟真的安然无恙得到了长安。焦让可是悟玄巅峰的大修行者,放眼长安城也是少有敌手,就凭这几个少年便能击退焦让,崔中石不信。
余浪笑道:“崔大人既已验明正身,可否烦劳禀报陛下,杨玉环已至长安。”
崔中石脸上疑惑之色不减:“恕崔某眼拙,几位少年英雄均是资质不凡,可毕竟年岁尚浅,修为都不过破虚,这一路走来应当经历了不少风险吧?”
余浪料想此人应是质疑自家实力,索性把事情都推脱到老郭身上:“凭小子等人,自然无力护送贵人返京,师尊派了一位故交好友郭路生一路护送我们到了长安。”
七生七死第一悟玄郭路生,听到此人名号,崔中石心中的疑惑这才淡了一些,有此人保驾护航,山林虎豹和七弦琴魔确实没有半分机会。可这郭路生从来都是天王老子的账也不买,又怎么会卖洗月书院这么大一个面子?崔中石按下了心中疑惑,这些事不是他该操心的,只要能接到人便好。
“嗯。既是如此,你们先随我入长安吧,面圣的事情,待我回宫禀报以后交由陛下亲自定夺。”崔中石也不再勉强,护送杨玉环到长安是大功一件,这少年人免不了要受一笔厚赏,洗月书院一脉在朝中向来是背景深厚,况且这少年如此年轻修为便到破虚巅峰,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崔中石也不愿与此人交恶。
过延兴门时,崔中石一亮手中令牌,守城士兵便不敢搜查盘问,余浪不认这令牌,这些士兵却是认的。
缓步走过延兴门高高的门洞,余浪举目四望,长安城不愧为天子脚下,里坊划分井然有序,各坊高大的外墙所用石料也切得极为考究。这还仅仅是外郭城,内城甚至是皇城盛景,更引人神往。
奥巴巴、谢之谦、薛文洋也都好奇得四处张望,揪着某个细小的点也要讨论半晌,所论无非是与扬州城相比熟长熟短,结果总是令人沮丧的,扬州城虽也是豪富之城,比起长安仍是远远不如。
长安乃是天家之地,拥百万人口,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雄城。
崔中石回身笑道:“各位是第一次来长安城吧,崔某十九岁第一次入长安城的时候,也被这座雄城惊得说不出一句话,生逢如此盛世,是我们的福气啊!”
这盛世,却需要我们来守护。
余浪摸了摸腰间的“手植”剑,心中豪气干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