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洁才看清楚探在她面前的于直,他的发凌乱地堆着,遮到他的眼前,他的眼隐在发下,她看不甚清。她想起了她的梦,还有梦之前的现实,记忆苏醒过来,灼心灼肺的焦急也随之苏醒。高洁张了张口,却一下发不出声音。
于直抬起了眼。
高洁见过深情时的于直、锐利时的于直、冷漠时的于直、嘲讽时的于直,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于直。他凝视着她,几乎一动不动。她很难去形容眼前这样的于直, 温和得像静止的风浪, 但也是复杂到难以捉摸的 .她所拥有的既往经验告诉她,她每次判断的结果都是错的。这样太累,她不太想琢磨了。她依稀记得自己体力和情绪崩塌时的全部表达, 最后终于还是将心里最想说的话全部说了, 这样也好。
“我会照顾好他的,真的。”高洁无声地开着口,无力阻止自己的脱口而出°于直维持着静止的姿势,看了她好一阵,看到她再度没有了气力,又闭上了眼睛。
她听到他说: “你好好睡吧。”然后就是他起身走出门外的声音。
于直走出门外,伸手在衣究里掏了掏,才又想起,他戒烟很久。他无奈地伸手抚着后颈,靠在墙上,他总是忘记他养成的新习惯。
昨天到今日,整整十四个小时过去了, 他没有睡过,一直看着高洁。他很久很久没有用这样长的时间看着睡着时的高洁,上一次,还是在亚马逊的阿贝特河上。
那时的她有什么样子的呢?肌肤白得不太健康,胳膊、腰肢和腿都很细挑,鹅蛋面孔还很瘦削,闭着眼睛时,神情甜净。
现在的她,肌肤还是白得不太健康,因为怀孕,四肢有点浮肿,连脸上都微微肿着,闭着眼睛时,还紧紧蹙着眉。
她整个人都没有放松。
于直差一点忘记了高洁是一个痛到极处,也会忍痛到极处的人。
所以,昨晩她的失控,于她是一个意外,于他也是。
于直从来没有见过这番模样的高洁。她浑身发烫,脸色白到异常,双颊却泛着不太正常的红晕,本该盈盈如水的双眼内冒着跳动的火焰。她看着他,抓住了他的衣襟,睫毛瑟瑟乱抖,泪水跟着潸然落下。
现在的她也许不会记全她当时语无伦次的话,但他全部记得。
她的嘴唇跟着睫毛一起瑟瑟抖动,她说: “于直,我这辈子,只会有球球这一个孩子了,不要和我抢球球,我会是一个合格的妈妈,我会带好他,我很努力很努力,我会给孩子创造很好的环境,我也不会阻止你们家对他的关心。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