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担心钱吗？我有。”
季彦淮收入不算低，不然也没办法坚持救助那么多年的流浪猫。
以前没存下钱，是因为钱都花在小猫身上了，现在能申请流浪猫救助资金，她的工资能剩下不少。
赵时雪依旧低着头没说话。
她的睫毛垂下去，挡住了那片刻的心动。
季彦淮还想劝，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同时传过来的是赵时雪妹妹的喊声。
“姐，你学校的老师来找你了！”
赵时月一边跑一边喊，进来之后拿过姐姐手里的锅铲熟练地继续炒菜。
“你快出去看看。”
赵时雪被妹妹推了出去，老师也正好到门口。
“小雪。”
来的是之前就劝她不要辍学的班主任刘红果，眉开眼笑着朝她招手。
“刘老师……”
赵时雪面对刘红果的时候还是和之前一样局促。
刘老师对她很好，一直希望她能好好读书参加高考，面对老师的时候，她总觉得很愧疚。
“小雪，学校这边给你申请到了幸福助学金。”
赵时雪身子僵了一下。
她吞了吞口水，“谢谢刘老师，但是我不打算回学校了。”
她家里的情况学校知道，在她爸妈去世以后就给她减免了学杂费，也申请了贫困助学金。
靠着这些，她才没有在没了父母以后离开学校。
真的让她离开学校的，除了经济上的困窘，还因为奶奶年纪大了没人照料，妹妹年级还小，也不能没人管。
那些都是赵时雪需要考虑的问题。
而刘红果这一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叹气，而是继续说道：“不用怕，幸福未来的人和我们沟通过了，除了助学金外，在你上学的时候，你的奶奶和妹妹可以去幸福乐园，那里有人做一日三餐，而且一整天都有工作人员在，不要钱。”
她在说这些的时候比赵时雪更激动，说完以后，刘红果用力拍拍这个让她心疼的学生的肩膀。
“小雪，你可以继续读书了。”
070
“我可以，继续读书了？”
那么简单的几个字，赵时雪却听不明白。
已经十六岁的她，知道当初选择离开学校意味着什么，所以她当时真的是抱着诀别的心态和班主任提了退学。
每天出去捡塑料瓶和纸壳的时候，赵时雪远远地看见穿校服的人就会避开。
她每天很早起来，逼着自己不停地做事情，不停地赚钱，不敢放松一秒，就怕想起学校。
每一次做梦梦到在学校上课，她醒来后都会反复提醒自己：“赵时雪，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学校了，不要想了，不许再想了。”
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她已经不能再继续做孩子了。
奶奶年纪越来越大，佝偻着的身躯已经撑不住这个家。
妹妹还小，太瘦弱。
她必须站起来，成为家里新的主梁。
这个家绝对不可以塌！
但是现在，老师突然告诉她，一个已经好心地让她家里吃上肉的公司，竟然还要替她接过重担，替她撑一撑这个家。
赵时雪心里真的……
她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天上怎么可能掉这么大的馅饼？就算要掉也不可能掉到她身上！
这一次上天又要像夺走爸爸妈妈一样，从她身边夺走谁？
不，不要。
不管是奶奶还是妹妹，她都不要拿来做交换！
哪怕让她一辈子捡垃圾，她也要她们都好好活着。
各种想法在赵时雪的脑袋里乱蹿，让她头痛，让她神经紧绷。
刘红果本来以为赵时雪听了这个消息会很高兴，没想到她的表情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好，反而比那天来办公室和她说退学的事情时更糟。
“这是怎么了？”
她以为是孩子没听清楚，想再说一遍，被还没走的季彦淮拉住。
“刘老师，我们出去说。”
刘红果答应了。
走出赵时雪家后，她问：“小雪是真的不想读书了吗？”
季彦淮摇头。
她和赵时雪认识的时间不长，所以刚才看得比刘红果更仔细客观。
“她喜欢读书，不然早就把墙上那些奖状撕了。”
“那她怎么……”
刘红果更想不明白了。
赵时雪刚才的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想继续读书的样子。
季彦淮沉默了片刻。
“刘老师，你知道小雪爸妈的事情吧？”
刘红果点头，表情变得沉重。
“当然知道。”
在赵时雪爸妈出事之前，赵时雪是一个很活泼开朗的孩子，每天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或者期中期末考试。
出事之后完全变了模样，在学校的时候永远都在埋头读书，把所有的劲儿都放在了读书上，想考个好大学，以后找好工作，让奶奶和妹妹过上好日子。
那是突逢巨变的孩子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后来赵时雪的奶奶……
季彦淮想说的却不是这些。
她说：“我以前情——咳，我以前读书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同学，情况和小雪很像。如果我没猜错，小雪听到你说的好消息时，可能想的不是她终于可以回去读书了，而是担心她的奶奶和妹妹会像她爸爸妈妈一样被上天夺走。”
刘红果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
“那现在怎么办？”
季彦淮也有些头痛。
赵时雪现在的心态很难在短时间内调整回来。
她爸妈去世给她带来的心理创伤实在太大了。
可是读书的事情，也不适合一直等下去。
而且越是这种时候，赵时雪也许越应该尝试着换个环境。
不一定有用，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只是道理季彦淮都懂，可她也知道，她说的话不管用。
刘红果虽然是赵时雪的老师，但赵时雪现在应该也听不进去她说的话。
还有谁能帮忙？
季彦淮的目光移转，企图在这个村子里看到能劝赵时雪的人，可惜没有——要是真有的话，赵时雪早就想看了，
但她的目光扫到了刘红果手上拿的小册子。
小册子上印着幸福未来四个字，整体看上去像是一只舒舒服服晒太阳的猫。
季彦淮眼睛一亮。
“刘老师，你有店长的联系方式吗？”
“店长？”
刘红果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季彦淮伸手指她手里的小册子。
“就是幸福未来的老板，我觉得，她的话小雪也许能听。”
之前她来小雪这里接猫的时候，和她说起过店长，小雪当时念出这个称呼的时候，语气特别虔诚。
就像是在呼唤她的神。
刘红果觉得赵时雪连见都没见过那位店长，不可能听她的。
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试着联系一下。”
她这里没有店长的联系方式，但是有幸福未来助学金负责人的。
那边很负责，只要学校这边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她。
刘红果走到一边拨通电话。
备注上显示的名字是何美娴女士。
身为一名工作能力极强的会计，她最初和丁喵一起回田台县，是为了直面心里的疙瘩，希望去了以后能解开心结，不再做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