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痛苦终究会过去,即便永恒却已黯淡?
唉说的容易,做来难吶,人间多少事,岂能事事由心。
“能禁得起千锤百炼,才堪称英雄,贺心秧,一次挫折怎能折了你的心志?你不许害怕,走出这里,马上有一大片海阔天空等着你,你是鸿鹄而非燕雀,吃得苦中苦,咽下涩中涩,你绝对会成功!”
她咬紧牙关,对自己发誓,终有一日,她会在这个异域里活得精彩绝伦、意气风发,她会高唱凯歌,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
旋身,她往门外走去,突地,床上传来一阵轻笑声。
她瞬间像被定格,头皮发麻,一条腿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停顿三秒,她决定不管那个笑声,孤注一掷,冲了!
见她不死心,萧瑛温温地飘出一句“你以为我那两个守在门口的贴身侍卫是死的?他们会认不出自己的主子?”
萧瑛看着自己的衣裳套在她身上,简直像裹了一层被子,小孩穿大衣呵,滑稽的模样真可爱。
他们是他的贴身侍卫,不是花满楼的打手?
倏地,她成了战败的公鸡,垂下头几百句打气都变成屁,逃不掉、躲不去,她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从白牌一路升到红牌,玉臂夜夜换人枕,红唇日日任人尝,原来她千里迢迢穿越到这里,竟是为了当一生一世的妓女?
不要、她才不要,就算跑出去会被他的侍卫打死也不管了,说不定一死,她又回到科学昌明的二十一世纪。
赌了!她抬起头、挺起胸,便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她也要赌一回自由。
见她举足,萧瑛立即明白她的意图,飞身,两个窜跃,他已挡在她眼前。
一个全身上下不着寸缕的男子,就这样大剌剌站在面前,就算她看过a片、读过a漫,也没办法消受这活色生香。
猛地转身背着他,她捂起双眼,怒问:“你到底要怎样?!”
吃都吃了、吞也吞过,夜已尽,他还留她做什么?
一句话,问出萧瑛几分狼狈,是啊,他到底要怎样?
不过是一个青楼妓女,要逃便逃,逃得成算她运气好,逃不成即使被断手断脚、被打手轮暴,她的下场也与他无关,他干嘛赤身**的挡住她?
这几年他早已经学会不动情、不动心,学会再不多看女人一眼,便是她立时死在他跟前,他也该无动于衷。
心,一点点的慌,难不成,那张相似的脸庞还是影响了自己?
拉起笑脸,他逼自己恢复一张狐狸脸,凑近她,在她耳边调情似的呢喃低语“你穿走我的衣裳,我要怎么出去?我可是堂堂王爷,难不成要我换上你的衣服?这个脸,本王丢不起。”
这话漏洞百出,他有侍卫在外头,顶多让他们回王府带上一套衣衫便是,但贺心秧心烦意乱,压根没想到这点。
她僵立在原处,一动不动,心中千头万绪,不知下步该怎么进行?她不甘心就此放弃逃跑计划,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见她动也不动,他缓步走过她身侧,拾起里衣,漫不经心地套上自己的身子,往椅子一坐,状似不在乎地说了一句“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想逃。”
“是啊,反正王爷对床事兴致高昂,留在这里,也是个好去处。”
花满楼若也兼牛郎店,生意肯定兴隆万分。贺心秧随口酸他两句,满腹气恼,哪理会得了萧瑛是何等身份。
敢对他这般说话?萧瑛竟有股想赞美她的欲望。
“我便是想留,就怕花满楼不敢收。”
他轻笑几声,笑得她很想抓起床上的枕头,狠狠敲破他的脑袋。
谁说狗咬你、你不能反咬他一口的?便是会咬得满嘴毛,至少也图一个心情舒爽。
她恨恨瞪他,想象他被自己拆解入腹、咬得粉碎,就算检察官想验,验验他是人还是畜生,也翻不出半片完整碎片。
见她沉默,萧瑛像是和谁赌上气似的,硬要听她吭上一句半声。
她也不是吃素的,冷战这等事,她不是没同人做过,就这样,四只眼睛死死盯住对方,彷佛想在彼此身上穿出两个洞般。
一盏茶工夫,萧瑛输了,他笑着说道:“压压你的右肩,试试会否隐隐作痛。”
她不想遂他的意,想潇洒的说:了不起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左手却下意识的压上自己的肩膀,是隐隐作痛啊还不说话?这丫头的嘴巴不是挺利落的吗?怎么昨天嘴巴闭不上,今天却开不了口?
好吧,再补上几句惊吓。“你中毒了。”
她果然被吓足了,一开口口气就很冲“胡扯,昨天你根本就没有下毒。”
她又在赌了,也是嘴硬,她不信堂堂蜀王逛窑子还随身携毒,开轰趴吗?那也得等他的脑子再进化个千百年才想得到。
见她开口,他竟莫名其妙地感觉身心愉悦,拉起大大的笑容,与她杠上。
“你确定?昨天秧秧姑娘可不只吃两块醋溜鱼片,还啃掉不少糖醋排骨啊。”
该死,她昨天就发觉糖醋排骨做得太酸了些,原来她想起被海大富下毒的韦小宝批注:金庸小说鹿鼎记的主角,冒充小别子的身份潜伏在皇宫,被海大富识破下毒,借此强逼他去寻找四十二章经。,头垂得更低了。
难道她前辈子做人太坏,特地穿越来此还债?莫非是她要让所有人全欺凌过一轮,才能返回原先的时代?
她转身,双眼无神地望向萧瑛“所以我中毒,解药在你身上,倘若我乖乖听话,为你办事,你每个月就会给我一颗解药?好啊,说吧,你要我找四十二章经还是传国玉玺?”
萧瑛讶异,他没说的话全让她接了,只是他为什么要她找四十二章经?就算他真想要传国玉玺,也不会派她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两口春药就能被撂倒的小丫头,能顶什么事?
他没回话,她却恶心肠的再次讥笑他。“难不成蜀王缺银子嫖妓,要我在花满楼里给您挣银子,好让您能玩新鲜货?”
“你想继续待在花满楼?”
“不然呢?我有别的选择?”
这回,她是连自己都嘲笑上了,别人穿越,一整个顺利得不得了,从头到尾,一路渐入佳境,哪像她,先摔得骨肉分离,再被骗、被拐、被迷昏、被卖、被玩、被下毒好像天底下的坏事全约齐了,向她全力攻击。
“我可以赎你出花满楼。”
“然后呢?成为你专用的妓女?!”她冷哼一声,脸上满是鄙夷。
萧瑛没漏掉她半分表情,知道自己可以进王府,成为他的“专用”是多少女子的梦想,没想到这事儿在她眼底,竟和在花满楼接客相差不大,贺心秧她引发他的兴趣了。
“你想要什么?”
“自由。”她半点考虑都不需,话直接冲出喉咙。
萧瑛若有所思地凝睇她,她要了一种所有女人都不需要也不想要的东西,对她的观感,从惊艳、惊艳,到至今,仍然惊艳。
“好,我赎你出去、给你自由,只不过你每个月都得到王府一趟。”
拿解药吗?她瞭。可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心思飞快转动,先分析:她对他而言,有什么利用价值?
帮他洗衣烧饭拖地板?别闹了,在花满楼砸重金,只想买个粗使婢女?除非他脑袋坏掉。
昨夜一场嚣张言论,让他看出她的“独特才华”便想买她满口废话?
不可能,要买人得先买得真心,他那么聪明,怎会不知要重用一个人绝不能以毒控制?星宿老怪批注:天龙八部里的人物,星宿派掌门,门派以用毒为主,最爱听别人奉承,门下弟子均擅拍马屁,后被虚竹种下生死符制住。耀武扬威时,旗下弟子一句话比一句更恶心,捧得他飘飘然,几要飞上天,他一旦被种了生死符,还有谁理会他?萧瑛不至于连这种道理都不懂。
那么她全身上下,有哪里值得他用?
现在的贺心秧对谁都充满戒心,都说经验需要靠痛苦来养成,沦落到此,她吃过的苦头比生命前十五年的总和还多,如果她还学不会防人,这个天才还真是白叫了。
歪着头,她微瞇双眼瞄他,试图看出他的意图。
“在想什么?”萧瑛问。
“你的目的。”她直觉回答。
萧瑛轻浅一笑,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事,她怎么猜得出来。
“你就没考虑过,也许本王没啥目的,只想当个救人于水火的大善人。”
“给人下毒的大善人?还真是奇货可居、绝无仅有呢。”她酸他酸上瘾。
他靠近她,动手捏捏她的脸颊,笑得满脸莫测高深。“本王很怀疑,有这张小嘴巴,你怎么能活这么久?”
“大概是因为我很可爱吧。”
“可爱?”
他明明讲的是可爱,可她听进耳里的硬是变成“可恨”想着他在自己身上种的毒,寒意自脚底泛上,竟会对这个温柔体贴、风流倜傥的王爷倾心,那些姑娘有没有半分观察力?
“快些把衣服还给我吧,天色不早了。”
她咬牙,捡起自己的衣物,背过身,把他的衣服脱下,再用力朝他的方向扔过去,很任性的举动,却看得他心花怒放,这般不善隐藏心思、喜怒形于色的丫头啊怎么能跟他斗?
萧瑛花了五百两,把贺心秧的卖身契从宝嬷嬷手里赎回,她眼巴巴地跟在他身后,一步步走出花满楼。
同样在床上耗过整晚,他却神清气爽,好像刚走一趟森林,吸饱了满肚子的芬多精,她却像被吊在树上,被狠狠凌虐过一番。
男人、女人天生就不公平啊。
想到二十一世纪,敢在职场、在社会与男人一较高下的女强人,她真想给她们拍拍手、大声喝彩,伟大啊!
走出沉寂的花街,街道上的商家正忙着开店,贺心秧低着头,追随他的脚步,缓慢移动。
直到他停下身,她一鼻子撞上他的背,萧瑛才转头笑道:“你不是要自由吗?自由已经送到你手中,干嘛还追着我不放,难不成后悔了,想跟我回府,当我的专属”
听见萧瑛的揶揄,贺心秧倏地抬头,发现他手背在身后,弯着腰,额头几乎碰到她的头顶上,她急急后退两步,嘴没发话,可那惊吓过度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我、不、要。
萧瑛站直身,收敛起脸上笑意。怕什么,他还没有勉强过女人,她的表情让他很不偷悦。
回身,他继续朝王府方向走。
“等等!”
萧瑛没停,又走了几步,贺心秧快步追上前,她想到一件重要到不能再重要的事。
“还有事吗?”他双手横胸,好整以暇的等她说明白。
“可不可以借我十两银子?”
拿人手短啊,丢掉嘲笑、丢掉酸气,她的声音里满满的全是诚恳。“我会还你的,下个月我会亲自到王府还你银子,倘若一次还不清,我也会想尽办法分次摊还,绝不亏了你。”
他盯着她半晌,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勾起嘴角,又露出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那个笑是不想借的意思吗?是啊,他已经在她身上花了五百两,再要求,实属过分了。
她点点头表示明白,预备放弃时,他竟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给她、一句“谢谢”含在嘴边,她还来不及说出,他已转身离开。
明明心生感激的,她偏是嘴硬,低声嘟囔了几句“我还以为有钱人大气,会随手丢下一张百两银票,豪气干云的说:拿去,不必还了”
嘟囔过,她摇头失笑,在想什么啊,要五毛给一块吗?
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小说里的人物,穿越而来便能事事顺心得意,天地人情都绕着她转啊,别开玩笑了,她不过是卡在异时空里,一个无助孤寂的可怜人罢了。
能活得好,是她手段高,真保存不来,也别怨命,就当当那束绿光荡起那刻,她已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