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徵拒绝道:“我是天主教徒。”
青楼女子一脸鄙夷,“以前又不是没接待过洋和尚,比牲口还凶猛,偏偏你这个假洋和尚装什么正经?”
王徵的内心受到了暴击。
王象晋好奇地问道:“奇怪了,你们这里的生意怎么会如此冷清?”
“还不是因为那叶扒皮?”
青楼女子恨恨地说道,“那些有钱的士绅,怕被叶扒皮给盯上,找个由头扒他们一层皮,哪个还敢到这儿来。只是苦了咱们那些姑娘,夜夜独守空房。”
王象晋与王徵相顾愕然。
怎么也没有想到,叶正德一番强硬手段下来,竟然会有这样的意外效果。
还真的让云逍子说对了,变得风清气正了。
“二位大爷,行行好,照顾一下生意?”
青楼女子继续盛情相邀,二人狼狈走开。
经过闹市,二人又有所发现。
江南士绅出入必乘大轿,前呼后拥,威风八面。
可此时看到的缙绅、举人、生员,全都是乘坐肩舆。
反常,简直是咄咄怪事!
街上聚集着一群人,吸引了二人注意。
就见一名头戴儒巾、衣着蓝衫的生员,揪住一名戴大帽、穿青色圆领袍的举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四周围聚了大量看热闹的百姓。
王象晋和王徵在好奇心驱使下,凑了过去。
那生员怒气冲冲地说道:“前日说好了,我家里十亩水田,以八两银子一亩卖给你,你当时满口答应。今天却突然反悔,无论如何得给我一个说法!”
举人冷笑:“八两银子一亩?如今上好的水田,五两银子都没人要,我花八两买你的,那不成傻子了?”
生员的气势弱了下去,说道:“五两就五两,卖你了!”
举人依然不肯,“再过几天,松江府的田,白送都不会有人要,我花银子买这累赘做什么?”
王象晋和王徵面面相觑。
自古以来,田地就是活路,是财富。
别说是江南的水田,就是西北之地的薄田,也是尺寸必争,经常闹出人命。
如今五两银子一亩,竟然没人要,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怪事?
王徵向旁边一名吃瓜群众问出心中疑惑。
“如今官府催粮催的紧,但凡有拖欠,哪怕是一文钱,轻则革去功名,重则打板子、枷号示众,弄不好连命都丢了。”
“钱粮赋税又是极重,加上连年天灾,颗粒无收也是常事,这一年下来,还不够缴纳田税的,反倒还要倒贴,田越多,倒贴的越多。”
“并且官府还说了,接下来跟河南一样,要实行摊丁入亩,把钱粮都算到田里面,士绅们名下的田地,再也不会有一文钱的减免。”
“士绅们还把田拿在手里干什么?如今都盘算着,把松江府的田地贱卖了,到其他州府买地去。”
那百姓笑呵呵地为王徵答疑解惑。
王徵目瞪口呆。
王象晋担心地问道:“那些佃农、小民又拿什么为生?”
“知府衙门有告示,这次只催士绅的钱粮。因为今年遭灾,咱们这些平头百姓的钱粮,可以缓一缓,到明年缴也行。”
“至于那些佃农,士绅们都打算把田地贱卖,甚至白送给他们,以后有了田,总不至于活活饿死。”
“士绅们都骂叶知府是叶扒皮,对于咱们这些小民来说,他就是青天大老爷啊!”
那百姓眉飞色舞地说着。
王象晋和王徵对视一眼,看到彼此脸上都是震骇、惊喜之色。
两百多年积累下来的沉疴,竟然真的被叶正德给解决了!
半晌。
王徵一声长叹:“云逍子,真谪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