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忽而飞来,张登挥银枪扫落,破口大骂道:“黄头小儿,安达惯坏的野丫头,你给老子滚出来……”
从营地的四面八方,冷箭齐飞。张登一柄银枪,老而健硕的身形极其灵敏,马与老将相配合的天衣无缝,扫落箭如雨,转眼已冲进了约百步余。他横枪叫道:“安九月,把老子的宝贝大孙子放出来!”
“老匹夫,为何驸马不来?”是安九月那小婢子朵儿,她坐在一处毡包顶上,仰脖横眼。
张登本也为拖延时间,勒马,指着朵儿道:“告诉安九月,老子今日代子休妻,震儿非但不来,还要当场休了她,叫她滚回花剌去。现在,把我的大孙子给我抱来!”
隐在这重重毡帐之中,安九月当然也在听。她一听张震居然未来,气的火冒三丈,大叫道:“老匹夫,若是张震再不来,我此刻就宰了这小崽子!”
只这一声,于这几百座毡账之中,张君便已判定出安九月的具体位置。他打手饰叫张登退出去,岂知此时忽而张登身后杀出一群花剌兵来。安九月尖叫道:“替我杀了这个老匹夫!”
初一一直在哭,不停的哭,在这寂静的大营之中,孩子抽抽噎噎的哭着,也许饿的太久,哭声有气无力。
算一算他已经有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张君腾着一肚子的怒火直接捅翻了两个安九月手下的胖婢,还未挑帘,便听安九月的高叱:“小兔崽子,再哭小心我煽你耳光!”
她急匆匆的走来走去,见有个胖婢子窜了进来,问道:“就来了那老不死的一个?驸马没来?”
胖婢子摇头。安九月又是失望又是火光,转身便要去踢趴在地上的小初一。朵儿抱了她的腿道:“公主,这么一点孩子,受不住你的脚,踢死他咱们就没依仗了。”
安九月道:“既驸马不肯来,就把这小崽子给本公主吊出去,吊到帐外的棋杆上,杀了那老的,叫驸马瞧瞧,惹恼了我是个什么下场!”
长剑穿胸,安九月试着点了点那支穿膛而过的长剑,还未反应过来,来人已经轻轻抱起了孩子。
小初一趴在自己的尿里头,光着两个屁股蛋子,出生以来从未遭受过的冷眼,全在今天一天受尽。他哭的满脸是泪鼻涕横流,在被张君抱入怀中的那一刻却不哭了,非但不哭,反而破涕为笑,自己拿自己的小手乱挥着擦眼泪。
张君抱起自己软乎乎的儿子,捂他的脑袋在自己胸前,长剑从安九月身上抽出,单手与她的胖婢子们搏斗,待放翻了几个花剌婢子,再将初一的脸放开,小初一也看到父亲眼中的泪水,小手儿一挥一挥要替他擦。
帐外一个胖婢子冲了进来,张君一个跃身躲过,随即将刀送出。小初一不知道血流成河,小小一个人儿跟着父亲腾空跃起,饿着肚子却又呵呵大笑,两只圆萌萌星星般的大眼睛只盯着父亲的脸,父亲略长的胡茬,小嘴巴微张着,口水随着父亲的挪转腾移在空中划着长长的线。
张君将儿子绑到胸前,又不知从那儿揪了两团棉花塞上孩子的耳朵,一颗硬生生叫姜映玺劈成两瓣的心,总算有一半回到了胸膛之中。他轻嘘一声哨,在儿子颊上亲了一口,低声道:“初一,咱们去救你爷爷,好不好?”
小初一还在笑,两只手乱挥着,天真朦胧两只大眼睛,眼中唯有父亲带着得意,感慨,痛苦和无奈的笑与泪。在小小孩儿眼中,这肩膀宽厚的父亲是自己的天空,山岗,日月星辰和大海,是世间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