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枫攥着长命锁,一脸喜色:“什么怎么样?还不给小姐行礼?”
二人对视一眼,知道这是确认了,连忙见礼。
田七更是双手合十,连声道:“太好了,真是苍天有眼,神天菩萨保佑。如今找到小姐,三公子的心事总算可以放下了。”说着竟落下泪来。
他是三公子亲随,知道公子多年来一直自责当年生湿温,间接导致妹妹出事。其实,这又怎能怪到三公子身上呢?
谢枫记着方梨的叮嘱,找了两个妇人郑重验看妹妹右肩,得出一样的结论,确定有红印无疑。
薛灵栀此刻心境已平稳很多,瞥他一眼:“要不要你亲自看一下?”
乡下不比城里,虽也讲究男女有别,但并无肌肤一点不可外露的规矩。妇人们在河边洗衣,为了方便挽起袖子并不少见。还有人下水捉鱼,干脆除掉鞋袜,挽起裤腿的。
谢枫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没有要看,有三个旋儿和长命锁就能确定了。是方才那位夫人……”
“我知道,这红记是在肩头又不是在别处,你我若真是亲兄妹,也不必计较那些。”
这会儿两人都在马车里,薛灵栀稍微扯了一下衣领,便露出了一点右肩。
谢枫心下一惊,匆忙移开视线,但仅仅是那一瞥眼的功夫,他已瞧见那抹红痕,铜钱大小,就在脖颈右侧的肩上,绝对做不得假。
薛灵栀重新笼好衣领,认真道:“真没碗口那么大。”
谢枫一愣,突然笑了。
因为妹妹这个堪称失仪的动作,他感觉和妹妹之间的隔阂好似一下子散去很多。他轻咳一声,摆出兄长的派头,语重心长道:“以后不能这样,于礼不合。”
“哦。”薛灵栀心想,她自然知道。但这不是要认亲吗?
“对了,你不是说妹夫在城里帮工吗?他是在哪家铺子?我让人把他找过来。”谢枫换了话题。
听到“妹夫”二字,薛灵栀迟疑了一下,才道:“既然你是我亲哥,那这件事我告诉你也无妨。你那个妹夫,是假的……”
谢枫瞪圆了一双眼睛:“什么?”
薛灵栀简单讲述了她面对宗族逼迫,不得已假造婚约应付一事。当然,为避免横生枝节,她略过了衙门找人以及张公子反应异常的这些细节。
谢枫听得目瞪口呆,既骄傲又心疼,好一会儿才哽咽道:“这些年,你受苦了。”
“那也没有,我爹娘对我还是很好的。是我爹不在了,他们才敢这样。”
“你说的那位张公子呢?他现在在哪里?”
“他今天刚留书离开。”薛灵栀也不瞒他,“就在你上门讨水喝的半个时辰前。”
谢枫有些意外,但也没多想,只道:“正好,等你回京之后,再找一个更好的。爹娘要是知道我找到你了,肯定高兴得很。妹妹,今天太晚了,咱们明天就回京,好不好?”
薛灵栀摇头,面露难色。
“你不肯同我回京?”谢枫急了。
薛灵栀沉默了,倒也不是不肯。只是她一想到要离开故土、前往京城、彻底更换一个身份,便不由地心中茫然。
想了一想,她才说:“不是,我这边还有事呢。你不也要去青石镇拜访崔尚书吗?”
“我都找到你了,我还拜访什么崔尚书?当然是回京要紧啊。你还有什么事?”
“我,我家里有鸡、有鸭、有狗,都是我亲手养大的,我舍不得它们。还有我爹爹的坟墓,得时不时打扫,除草。还有宅子,还有族里种着我家三十四亩良田呢。”薛灵栀发觉自己还真挺不舍得现在这个她生活了多年的家。
谢枫松一口气,拍了拍胸脯:“我当是什么呢?这个容易得很。鸡鸭狗你不舍得,咱们就全带走。田地、宅院、坟墓这些,我来解决。”
“你怎么解决?”薛灵栀好奇。
“这你先别管,反正总能解决。”谢枫直接钻出了马车。
略一思忖,他干脆直奔县衙。
……
薛灵栀叹一口气,坐马车回到花溪村。
夜晚,她躺在床上,想着白日发生的事情,心绪起伏,久久没能入睡。她干脆穿衣起身,静静地坐了一夜。
第二天,薛灵栀知道了她那个新兄长的解决办法。——他竟请来县丞、衙役和几个乡老族人,共同出面,给薛文定过继了一个嗣子。
那些带不走的家业由嗣子继承,同样的,墓前打扫、烧香祭拜,也由嗣子负责。
薛灵栀不敢置信:“嗣子可靠吗?薛家其他人也同意?”
“应该可靠,是正经的入嗣,在官府过了明路的。一旦举止不当,房子田地就都不归他了。薛家人当然不同意过继,都只恨自家没有合适的孩子,所以更会紧盯着那个嗣子。”
“嗯。”薛灵栀没有再问,她知道那个嗣子。父母早逝,被长兄所不容,过得极其艰难。听说父亲过世时,族里人曾考虑过他,但因不愿让他独占父亲的家财,他们便放弃这一想法,干脆要将绝户吃到底了。
不过此次,薛家族人没能反对成功,她还是有些意外的。薛灵栀忖度,大概是因为她这个新兄长请来了县丞和衙役们,又用厚礼打动了几个相对不算贪婪一直明哲保身的族人。
有权有钱还真是好。
事情结束后,谢枫便再次催促妹妹回京。
他甚至特意又买了一辆马车,专门运她的小鸡、小鸭和阿黄。
“还要带什么?我可以再买一辆车。”谢枫甚是豪气,“一辆不够的话,两辆也可以。”
薛灵栀连连摆手:“够了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