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战,只有当年绚烂的一刀留作回忆。
推着轮椅的是一个绝美女子,头发简单地盘起,挽了个堕马髻,插着一根木钗,这是出嫁妇人最常见的发样,比任何珠宝首饰都更衬她的美艳。
她是顾继祖七年前才娶的妻子,名叫苗春娘,出身贫寒,连字也不识,人们都说她除了美貌一无所有,但也就是那样的美貌能打动铁了心不愿娶妻的顾家大公子。
宗婀一直想过继个儿子给顾继祖,当年还曾担心过苗春娘会给长房生出孩子,所幸七年过去苗春娘依然柳腰纤细,长房若不想断了香火,还是可能收继她的儿子。
因这私心,除了姑母,宗婀在顾家就只服顾继祖。
“兄长,只怕你还不知,顾经年给家里惹出大祸了,我只好作主将他送回开平司……”
“轮不到你作主。”
顾继祖并不理会宗婀的讨好,道:“想必后宅你管得太多了,如今连府外的事也敢插手。”
“兄长?我是为顾家好嘛。”宗婀委屈道:“若不交出他,开平司又要找麻烦……”
“他是我弟弟,还轮不到你管。”顾继祖声音不大,语气却不容置喙,“都回去。”
如今顾北溟不在,他就是顾家家主。
宗婀、顾继业等人虽不甘愿,也只好悻悻退去。
顾继祖这才看向顾经年,道:“你既喜欢在四娘这待着,那就好好静养。”
说罢,他向顾采薇点了点头,温言道:“安心生产,不必担心别的,真到了顾家有难的时候,还有我。”
“多谢兄长了。”顾采薇这才展颜一笑。
兄妹俩一母同胞,感情自然不错。
顾采薇没有留意到,在她身后,顾经年的手正在被子里不可抑制地颤抖。
他再次闭上眼,仿佛能感到腕上的刺痛,就像一整条手筋都被挑走了。
额头上微微覆了一层薄汗。
面对宗婀、顾继业,顾经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从来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过,反而是顾继祖来时,他那种忌惮的反应却是应激的,他无法克制,眼中甚至浮出了深深的恨意。
顾采薇一直认为顾经年讨厌顾家,是因为恨管家宗夫人。
但她从来不知道,顾经年最恨的,其实是长兄顾继祖……
————————
顾继祖的轮椅被推出大堂,等在外面的顾继业、宗婀便迎上前。
“兄长。”顾继业道:“父亲遭人陷害,我们担心顾经年闯祸,被人拿了把柄。”
顾继祖以看蠢货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道:“这不是你能管的。”
“可我……”
“回去吧。”
几人一道转回顾家,气氛压抑。
顾继业心中不满,暗忖莫非是顾继祖自己颓废消极,便想任顾家自生自灭。
他走在后面,嫌弃地打量了顾继祖一眼,目光落在苗春娘那窈窕的身躯上,不再移开,直到把兄嫂送回了院子。
他与宗婀则还要去把今夜之事回报宗夫人。
二人屏退下人,边走边说。
“顾家就是累赘太多。”
“谁说不是呢。”宗婀道:“姑母管这么一大家子,太不容易了。”
“娘担心因那贱种而得罪了武定侯。”顾继业道:“让我明日去侯府赔礼。”
“四娘既去过了,怎还让你去?”说着,宗婀眉毛一挑,会心笑了笑,道:“姑母是想让你?”
“不错。”顾继业道:“论起来,我与侯府之女才算相配,原先那门亲事未免太奇怪了。”
他语气并不高兴,反而不满地“啧”了一声。
“但,让我去捡那个贱种不要的,真是烦……”
宗婀道:“眼下是顾家危难之际,武定侯望高权重,交好他,他才能帮顾家。”
“我知道。”顾继业语气沉稳,“得有人为家族承担,我该站出来。”
宗婀笑道:“我的小阿弟长大了。”
“二嫂!”顾继业有些着恼。
“好好好,不叫你小阿弟了……忽然想到,当年我来了顾家好久,你却不知我其实是嫁进来了,还问‘阿姐怎么到我们家玩这么久?’,那时你穿着开裆裤总追着我跑,唉,好多年没听你唤我‘阿姐’了。”
宗婀十七岁嫁来时,顾继业才三岁,一转眼,他已长得高大英俊,要娶妻生子了。
而她也守寡快十年了……
“阿姐。”顾继业忽然唤道。
宗婀停下了脚步,深深看了他一眼,抿嘴一笑,调笑道:“你说,是顾采薇与顾经年那对姐弟亲近,还是我俩亲近?”
“呵,他们?他们从小就喜欢躲起来玩,谁知他们是怎样。”
“也是,我们只是远房表亲,不如他们亲近。”
夜风吹过,顾继业能闻到二嫂身上的香味。
他目光落在她饱满鲜艳的嘴唇上,眼神逐渐迷离。
下一刻,丰腴的身体贴了上来,两人哼了一声,撞进小径旁的竹林。
干柴烈火,一点便燃……
后花园里并没有下人走动,但月亮从云朵里出来时,隐约能看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