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会,长队里的人少了大半,不过还是有不少看了新闻的街坊留下想要看看楚月柠是否真如报纸上写的神乎其神。
排第一的是名打扮时髦的女性,红皮裙搭黑丝长靴,长发染成酒红色用抓夹盘在脑后,纤细的臂膀抱胸。
听说其他人可以回去后,她嚼着口香糖往后瞥了一眼,收回视线走进摊位,将红色的钱包摆桌上坐下,继续嚼口香糖。
“我那些姐妹说庙街来了一位神乎其神的神婆,算咩咩准,原来是你。两百一卦?”
楚月柠认出女人是那天撞了自己的人,便说:“如果觉得贵可以不算。”
“谁说贵?我不觉得。如果真算的准,再加个零也不过分。”
从玲既然来了,就已经打听过价钱,她一天收入就有近千块,两百块一卦的价格在她看来,也还好。
话刚落,从玲又嚼着口香糖感慨。
“不过熟人赚钱也比生人赚钱好,不枉费阿姐一早没上工下楼排队。”
楚月柠觉得从玲性格有趣,笑问:“想算什么?”
从玲还没开口。
后边围观的人中就有从玲从前客人的老婆,认出了人便冷声嘲讽。
“企街女(站街女)还能算什么,肯定算未来老公在哪里啦,也不想想谁敢娶你啊!”
从玲被人当众说讽刺,也不害怕并马上反击:“我不用找老公,毕竟每个客人都对我说夜夜好像做新郎啊。”
“你口这么臭,小心我给你老公介绍更多姐妹。”
一轮口水仗下来。
对方即刻闭嘴,败阵。
老公还不容易才回归家庭,她是真担心从玲会介绍更年轻的女孩给他认识。
从玲讽刺:“生的成个(像个)猪头丙样,又短又小,不知宝贝甚么。”
从玲掏纸巾出来,吐槽完才吐掉口香糖,表情正经不少。
“师傅,我想算阿妈现在何方。”
楚月柠看完从玲面相,又拿到了从玲八字,掐指算了算。
“从八字上看,你生于戊申年,四柱五行无贵气,又犯八专,天生六亲缘浅,申时又逢春,你……”
楚月柠停顿,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事业上阻碍很大,这也是你一直没有能换工作的原因。”
算命直接点到了敏感的职业上。
换成其他人,或许会觉得没面子当场离开。
从玲不同,直接认下:“对,每次我想从良找一份正经工作时,老板不是破产跑路,就是发生火灾烧到整个店铺都没有。但是我做小姐又挺正常。从前一直想不通,现在来看,原来是我命不好。”
“至于六亲缘浅,就更对了。从小我和父母关系就不好,和他们感情还没有朋友之间深。如果可以,我宁愿一开始就是孤儿。”
从玲话音刚落,来看热闹的街坊就讨论。
“我就说一定是没娘教,才会不学好。”
“我看这个姑娘也是天生狠心,父母将她带到世上,给她一条命,她非但不感激还埋怨父母。”
“现在不就后悔咯?肯定是父母不愿意理她,她找不到人才来找算命先生算八字。”
“要我说,活该。”
从玲听着风言风语眉眼含着冷光,打开钱包拿出一小盒女士烟,问,“大师不介意吧?”
楚月柠摇摇头。
从玲才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点燃。
楚月柠问:“既然不开心,为什么不骂回去?”
“早已经习惯。”从玲吸了一口烟,眉间已经染上淡淡烦忧。
“其实,你不用内疚。你父亲从小就打你,你母亲看着事情发生却不保护你。没人可以一直承受毒打不反抗的。”
楚月柠表情冷静去看旁边人,又问。
“如果是你换在她的处境,饭吃不饱,书本买不起,有个嗜酒如命的老豆(老爸),有个不知反抗听天由命的母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睁眼就是辱骂、抱怨、毒打,你会不会跑?”
这人被问住,半晌才摇了摇头,看向从玲的目光带着可怜。
原来,就算是小姐也要悲情的命运。
楚月柠得到回复,才看向从玲,“既然已经跑出来,又怎么想要找回他们?”
“我并非是想找回他们。”从玲苦笑,“当年我从农村跑出来,跟着朋友偷渡香江,当时我发誓,一定要在香江混出名堂。”
“十多年,我从未联系过他们。直到去年回去了一趟,发现人早已经搬走,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母亲虽然从未保护过我,但没饭吃的时候,她也还是想着给我一口饭。”
从玲回忆起不愉快的往事,秀眉皱起,“夜深人静时,我就想,当年匆匆跑出来未留下一句片言,她是否担心我死了?是否也曾肝颤寸断过?我找到她,不过也就是想让她知道我还活着。”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