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气闸舱压缩气体的时候,张乐挂在梯子上,跟长耳扯犊子。
张乐望着脚下方的冷白色外闸门,放声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长耳不惯着张乐,直接骂到:“都要出站了,还在发什么癫?”
“烘托一下气氛嘛,说不定等下就没机会叫嚷了。”
“少说风凉话啊。”
“不是啥风凉话,”张乐嘿嘿一笑,“没了我,万户站里面没啥能照顾你了吧?”
“说的好像你在照顾我一样。”长耳嫌弃道,“没你,我已经在万户站生活三年了。有你没你都一样,有你我反而更难以生活。”
张乐想伸出手指鄙视长耳,但套着宇航服的他办不到。他只好拌嘴说:“我活着碍着你啥了?”
“你说你碍着啥了?你躺冬眠舱的时候,我一天的工作只有两个:检查站里气体质量、检查你小子是否出舱。你现在出来了,我一天到晚跟个保姆一样,水气体温度通讯……各个环境指标让我忙个不停,这还不碍到我了?”
“嘶……行了行了,知道您老兔家的苦,我给您磕头不行吗?”
张乐本想安慰一下长耳,结果长耳用老梁的声音,边夹边说:“谁知道咱家的苦啊,分明人家只需要充充电就能过一辈子,偏偏遇上张乐这个缺心眼的碳基生物张乐,嘤嘤嘤……”
张乐没管气体是不是压缩完了,他突然向上爬去,用头顶住内闸门骂到:“长耳,你小子最好是能保证自己零件不会坏。哪天你零件坏了,别叫我去找——说话还学上潘金莲了是吧?”
“急了,你急了。”
在一人一兔扯天扯地的聊天中,气闸舱的气体终究是被压缩完毕。长耳打开气闸外面,张乐一步一步向下走到最低端。
这时候,张乐一句话也没说,长耳也是,两个智慧体停止交流。虽然刚才两个玩意交流起来像是在吵架,但是遇到了这样的正事,两人肯定要认真起来。这是驻月人员的基本素质。
他俩平息凝神,如同对峙共同敌人的战友。他们信任对方,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但长耳感觉它还要叮嘱一些话,它打开录音软件,再与张乐通话。
“张乐,你那里怎么样了?”
张乐向下面望去,外闸门外只有黑乎乎一团,啥都看不清。
“我这里很好……只不过下面啥都看不见。”
“嘶……”长耳吸气,“不应该啊,你眼又没瞎,怎么看不到周围环境?。”
张乐倒显得很冷静,他嘀咕道:“我忘了开电筒……”
“……你逗我玩呢?”长耳恨不得
张乐没理会长耳的吃惊:“怎么开?我手抬不起来,开不了电筒。”
“跳下去成太空垃圾吧,你没救了。”
这都上战场了,敌人快突突到面前了,张乐这坑队友突然说一句:“抱歉武器忘上子弹了”,然后转身望向长耳,求它想办法。
把张乐当队友,是它一辈子的氟气。
新式宇航服分为三层,张乐发现仅仅把生命保障系统挂在内服外面很不稳当,很容易松动脱落,于是他找到专门的架子,加到宇航服内服外面。
架子很轻,张乐感觉不出这是什么材质制成的。架子轻飘飘的,张乐怀疑自己用力架子就断了。不过他试了一下,这个架子的硬度还是很高的。
硬度高,这限制了张乐的动作,导致张乐认为现在的宇航服跟原来的宇航服没啥区别,都不好动。
电筒的开关在头盔额头上,这样的设计方便出舱后宇航员互相按按钮。
在额头上,磕一下不就完了?
张乐想到这,立马狠狠磕了一个头。突然他想到啥,补上两个头,然后不正经道:“牛顿牛爵爷,第一宇航员加加林同志,爱因斯坦大佬,你们后辈张乐要出去觅食,求前辈庇护。”
长耳没看到张乐磕头,但它听见张乐撞了三下头,然后开始求前辈祷告。长耳挖苦道:“你干脆求贝爷庇护吧。”
张乐委屈道:“贝爷也没上月球拍《荒野求生》啊。”
长耳一想,还挺对。
张乐磕亮了头上的电筒,头努力往下面掰。哪怕张乐开了灯低头看,除了透亮反光的月轨,啥都看不见。
张乐再次恍惚,他感觉自己已经回地球了,现在的他,正打着电筒走乡下路。
张乐摇摇头,他一脚踩到月轨上,然后努力屈下身子。直到他紧张的把两只脚放到月轨上时,他在通讯设备里喊道:“到了。”
“哪来了。”
“出站了。”
“张乐,你抬头,看看月壤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