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四面楚歌
冯铨和张家口在牛蹄胡同密议的第二天,马士英却以宴会为名,悄悄的将张大少爷约到了京城一个偏僻的酒楼上密谈。双双坐定后,马士英开门见山的向张大少爷说道:“探花郎,实在抱歉,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下官明天就得回大同去了,京城里剩下的事,就只能全部拜托给你了。”
“这么快?”张大少爷疑惑问道:“九千岁的六十大寿没几天就到了,这可是一个讨好九千岁的大好机会,你怎么舍得现在就走?”
“是九千岁让下官回去的。”马士英老实答道:“陕甘总督孙阁老送来塘报,他准备向陕西乱贼的老巢府谷县发起一次大的攻势,兵部职方司担心乱贼主力遭到痛击后流窜至山西或者大同,建议下令加强这两个地方的防御,九千岁就让下官赶紧回大同去做好准备,还说六十大寿的事我就不用参与了,拿一份战功给他做贺礼就行了。”
“瑶草兄果然和我一样,都是注定要浴血沙场的命。”张大少爷苦笑一声,又安慰道:“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的信号,乱贼有可能流窜到大同,九千岁放着大同巡抚、宣大巡抚和宣大总督你的三个顶头上司不用,点名让你赶回大同组织御敌,这证明你在九千岁心目中的地位已经非常重要。这次宣大巡抚如果真的换人,你的希望肯定很大。”
“多谢探花郎吉言,希望能够如此吧。”马士英叹了口气,对此信心并不是很足——宣大的总督和巡抚一起换人,这是建立在张大少爷接任宣大总督一职,魏忠贤故意给张大少爷铺路的基础上。现在张大少爷已经铁定去不了宣大了,没有象张朴一样弃城而逃的张素养会不会被换人,就是两码子事了。
“回到大同后,瑶草兄你要多多保重自己,在战场上要小心乱贼的明枪,在战场下更要小心暗箭。”张大少爷嘱咐道:“尤其是你的亲兵队,他们既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又要照顾你的衣食住行,所以更得千万小心,一定要用最可靠的人——张家口那帮奸商有的是银子,难保他们不会收买你的亲兵下手。”说着,张大少爷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银调羹,递到马士英面前,强作微笑说道:“瑶草兄,你我相识一场,也没什么送你的,这把银调羹是我自己用的,现在送你了,你吃饭和喝水时候,记得用这把银调羹试毒。”
“多谢探花郎。”马士英颤抖着双手接过银调羹,感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张大少爷又叹了口气,拍拍马士英的肩膀,沉声说道:“瑶草兄,自古邪不压正,张家口那帮汉奸奸商纵然能逍遥一时,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收拾他们,老天爷也会收拾他们!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保住有用之身,才能找那些奸商算帐。”
“多谢探……花郎,我会保护自己的。”马士英终于流出了眼泪,抽泣着说道:“探花郎你也要注意背后的暗箭,你是大明战神,在战场上没有人能打败你,可是在官场上,不少奸臣贼子却恨你恨得入骨,朝思暮想的就是怎么扳倒你。就好象冯铨,他一有机会,就会毫不客气的往你背后放冷箭!”
“瑶草兄提醒得是,我也不知道我在官场上敌人很多。”张大少爷点头,冷哼道:“至于冯铨,我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过,我现在还没向他开战,是因为他如果倒了,我就要变成了崔呈秀的对手了,所以我还得留着他当挡箭牌。”说罢,张大少爷又苦笑着补充一句,“不过还好,九千岁现在还非常信任我,有他护着,一时半会间也没人动得了我。”
“也是,九千岁虽然不让探花郎去动那些张家口的奸商,可也给探花郎安排了一个闽镇总督的要职。”马士英抹着眼泪附和,又强作欢颜的说道:“说句良心话,光以油水而论,闽浙总督比宣大总督不知要肥上多少倍,如果让别人挑,一百个人里面至少有九十九个选择去闽浙,也只有探花郎这样真心想要为朝廷、为百姓做点实事的官员,才会舍肥取瘦,一心只想去宣大。九千岁给探花郎安排这么一个肥差,也算是对探花郎的一片好心了。”
“可能是这样吧。”张大少爷继续苦笑,抬目眺望窗外的京城风景,闷闷不乐的在心里说道:“魏老太监真是因为军务才急着把马士英赶回大同去吗?马士英走了,我要对付张家口那帮汉奸蝗商,可就少了一个得力助手了。马士英在大同那边,也将又要是孤军奋战了。”
………………
张大少爷认为自己还很得魏忠贤信任和宠爱,这个想法似乎有点过于乐观。至少,就在张大少爷和马士英密谈的同时,冯铨就已经来到魏忠贤家中,当着死对头崔呈秀的面,在背后狠狠捅了张大少爷一刀,把张大少爷求保皇党和皇后帮忙、暗中活动宣大总督一职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给了魏忠贤。而魏忠贤果然是勃然大怒,铁青着脸吼道:“这消息是不是真的?张好古那个小猴崽子,竟然敢背着咱家去求别人?”
“卑职敢拿人头担保,这个消息绝对是千真万确!”冯铨斩钉截铁的答道:“九千岁若是不信,只需要稍微留心皇后娘娘近来的举动,就可以知道真假的。卑职可以肯定,要不了几天,皇后娘娘就要在皇上耳边吹风,鼓动皇上绕开九千岁,直接把张好古放到宣大去当总督了。”
“砰!”魏忠贤把一个茶杯摔得粉碎,一时间还真有点相信冯铨的话——张大少爷对宣大总督一职垂涎三尺,魏忠贤可是早就心知肚明了!那边崔呈秀则默不作声,再也不象从前那样跳出来和冯铨做对,替张大少爷分辨做证了——毕竟,张大少爷的强势崛起,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崔呈秀的阉党头号智囊位置,尤其是在信王事件中,张大少爷更是彻底取代了崔呈秀,一手为魏忠贤策划了推翻信王的所有计划,并且借此获得了魏忠贤的绝对信任和最大宠爱,崔呈秀如果说还不妒忌,那他可就真是一个圣人了。而且张大少爷如果去了宣大,崔呈秀的财路也将受到重大威胁了,崔呈秀就更不可能把张大少爷往那个位置上推了。
看到魏忠贤暴怒和崔呈秀沉默,冯铨心中更是暗喜,乘机落井下石说道:“九千岁,其实卑职早就认为张好古不可靠了,早在他下江南的时候,就已经和张惟贤的外甥女眉来眼去,勾搭成奸,流露出想要背叛九千岁的意图。到了后来,九千岁你对他恩宠日重,他却不思回报,反而在外面作威作福,仗着有点微末之功随意欺凌同僚,骄横跋扈,败坏九千岁你的名声,这次他北征鞑靼回来,九千岁你政务繁忙,才晚了他几天的封赏,他就认为九千岁你是在有意晾着他,认为九千岁你是在嫉妒他的北征鞑靼之功,所以故意不给他封赏升官,他就生出了反心,迫不及待的投靠了张惟贤一党……。”
“慢着!”魏忠贤忽然打断冯铨的煽风点火,沉声问道:“你说张好古那个小猴崽子,认为咱家是在故意晾着他,妒忌他的战功,所以故意不他封赏升官?”
“九千岁,这是明摆着的嘛。”冯铨口沫横飞的说道:“张好古以八千军队大破鞑靼数十万大军,这战绩简直比得上当年凉国公(蓝玉)的捕鱼儿海大捷,张好古据功自傲,盯上总督这样的封疆要职,也是理所当然。而他回京之后,九千岁你却因为各种原因迟迟没有给他封赏,更没答应让他出任总督这样人臣之极,当然会生出这样的念头。”说到这,冯铨还装模作样的转向崔呈秀问道:“崔总宪,你说是不是?”
崔呈秀先偷看了一眼魏忠贤脸色,发现魏忠贤眼珠乱转,脸上怒色益盛,又暗暗寻思,“张好古那小子是想当宣大总督,这点他亲口对我说过,还要我帮他在九千岁面前说话,这几天九千岁一直没有说过打算给张好古封赏什么官职,这么说来,眼下就只有两种原因了,一是九千岁真的在嫉妒张好古的战功,所以想压一压他的势头;二是张家口那帮人已经通过冯铨把银子送到了九千岁面前,九千岁答应了不派张好古那个小瘟神去祸害张家口。——这两个原因,不管那一个,我现在打压张好古那小子,都是机会!”想到这里,崔呈秀终于开口,小心翼翼的说道:“九千岁,如果情况真如冯堂官所说,张好古或许真的有点怨上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