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声回到家,已经过了凌晨。
是言声开车把傅一凡送了回去。一路之上,言声的脸虽说沉静如水,但她的心一直“砰砰”跳个不停。
傅一凡也靠在车窗边,一路沉默,两人无言。
原来,安安从出生到他大约三岁之前,一直被他小姨藏着。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心理,为什么甘愿做一个未婚妈妈?可她并不爱这个孩子。
她自己也差点得了产后抑郁,整天躲在黑暗的屋子里。要不是家里还有点钱,言声想象不到,一个单身的女人,在另一个国度里边要如何生活?
安安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和这个女人在一起,某种意义上来说,安安就是他小姨的孩子啊。
可这个女人,从安安开始会爬,就一直把他关在屋子里头,能活动的范围也就一张床而已。
后来,这个女人居然还订制了一个大柜子,平时就把安安锁在柜子里头!只到安安在柜子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她才会把安安放出来。
所以,安安惊恐之下只会发出那种凄厉的哭声与喊叫,他只会这样。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会有人放过他。或者说,救他。
心情好的时候,那个女人会对安安好些,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虐待他,时不时就一巴掌过去!生气的时候经常把安安身上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最可恨的是,她从来不和安安说话。安安3岁之前,就没说过话,只会喊叫!
而正常的孩子,一般一岁多就会开口叫妈妈了。言声记得小烨子将近两岁的时候,一首唐诗都背得下来了。
言声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如此心狠?怎么可以?!安安是她生的啊。就算不是她的骨血,可也是她孕育的,也朝夕相对了这么久,她到底恨什么呢?要把这种恨意发泄到一个孩子身上!
初听到这些,言声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怎么也不能把现在的安安与傅一凡口中的安安相重叠。
即便这会儿,言声只要想到,最后安安鼻青脸肿,浑身伤痕,被傅一凡从一家脏兮兮的收容所里头找回来时,那种凄惨的样子,眼泪就会在眼眶里头打转。
总看西方的电视电影的,那里头国家的制度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就没有好心的邻居,好心的钟点工报警,把这个女人捉去坐牢或遣返回港呢?
言声知道,小孩子3岁之前是很容易生病的,安安生病的时候,这个女人又是怎么对待安安的呢?如果安安病了,她送安安去就诊的时候,身上的伤痕,就没有人过问吗?
言声看着傅一凡的神情,没有再去问。她不想知道这里头的细节了。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这一切的经过,也没人会来还原,也最好不要再去想了。
回到父母身旁的这一路,对于懵懂无知幼小的安安来说,还算是幸运的吧?他总算是活着回来了。但这一路对于傅一凡来说,却是身心煎熬,倍受折磨的吧?!他还要承受着安安心理有病这样的痛苦!
对于旁人来说,只是听了,明白了,同情了,可又怎能真的体会到身在其中的那人所受之苦的万分之一?!
可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这世上哪来无缘无故的爱?又哪来无缘无故的恨?!
言声的心脏一直乱跳个不停,回到家,人就有些气喘。言声想着,晚上可千万不要发病啊。所以,回到家,就含了药在嘴巴里头。
看到床上安安与小烨子睡得香甜,睡梦中脸上一片安祥,忍不住趴下身去,抱住了安安,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奶香气,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一颗一颗的,忍也忍不住。
言声舍不得安安。她不知道以后安安随傅一凡走了,还会遇见什么人,除了他的父亲,可会有人从心底里真正疼爱他?照顾他?全力保护他?
言声与安安相遇,也不过近一年多的光景。从他接受言声的那个盘纽开始,他就走进了言声的生活。
他与言声朝夕相对,心意相通,他从来不给言声惹麻烦。他那么乖巧,他还那般爱护小哥哥,总喜欢做他的小尾巴。现在看他都长高了不少。初时的单薄也已不见,脸上的神色都与一般孩童无异。言声在此之前,甚至想过要送他去幼儿园,尝试着读一读大班。
可现在,一切都要停下来了。言声不知道以后少了安安,她自己会不会适应。就这样,言声抱着安安流了好大一会眼泪。
这时候,儿子小烨从床里头翻了个身,面向着言声。言声就又摸了摸他的小脸,没想到,小烨子就睁开了眼睛,在那儿惊讶地看着言声。
昏暗里问了一句:“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说着,他就爬了起来,坐在床上看着言声,还未完全清醒的样子,可脸上的吃惊表情却清清晰晰地浮现了出来。
言声坐起来,抹了一把脸,又朝着儿子扯了扯嘴角,象是笑的样子,但言声知道自己肯定笑得很难看。
“小烨,对不起,妈妈吵醒你了。我是有些难过,安安要离开我们家了,他要回他自己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