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她饶有兴致托起下巴,等着接下来的话。
“他是敌人,是凌玄帝君墨丞的人。”失去双足的魔女毫不掩饰自己对神仙的憎恶,一言一语都发自肺腑,“那些神仙都一个样,素日里高高在上,欺强凌弱,从不将妖魔之辈放在眼中,对凡人更视同草芥……神仙男子怎会真心待你好?若我说,那个月弄影,或是贪恋你美貌,或是畏惧你权势,又或是其他不得而知的目的,总之,万万不能留在身边。”
“可我若说,非得留下他不可呢?”
“你……你真要气死我么?”闻人紫杏眼圆瞪,紧紧攥了拳头,“是,我承认,你心中王夫人选不是戎苑,我该偷着庆幸才是;可我与你一起长大,总不能看着你这妖孽在好好一条道上越走越偏!”
她摊开手搁在早已无法站立的双腿上,“高处不胜寒,我的苏芳王,你一步都不能走错……”
上官绛目光落在那深紫色的裙摆上,慢慢用手抚上她的,唤了一声,阿紫。
“抱歉。你有了中意的人,我却没办法向你祝贺。”闻人紫埋下脸,侧脸被窗棱上投下的阴影割碎成几块,“如果真是那个医仙的话,我宁愿让戎苑来守着你,守着这苏芳城……他在身边注视着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给他回应,上官绛,我们才是同类,才是应该抱在一起取暖的人,怎么能让一个敌人介入我们之间呢?”
我不允许。戎苑他也一定不允许。她始终垂着眼。
苏芳王轻轻叹了口气,“阿紫,你真的觉得我上官绛会对区区一个医仙动心吗?”
她猛然抬起头,“你……何意?”
“我记得自己曾对着城中最高最大的那面赤血旗发过毒誓:为了这座城,纵然是叫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她苦笑一声,“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喜欢上比自己弱小的男人呢?更何况,那可是敌人啊。”
都说苏芳王在魔域位尊势重,只手遮天,却不想苏芳王也是个女人,苏芳王也有无奈。
“那你与戎苑说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戎苑他喜欢你……还是说,你们在暗中计划什么吗?”
“到底是阿紫聪慧。”上官绛捋捋长发,红唇一勾,“我和戎苑几乎瞒过了所有人,却还是叫你起了疑心:你放心,他没事,我也没事。霁威将军知道我要做什么,他只是在配合我演一场戏而已——戎苑在地牢里穿了月弄影的琵琶骨,我与他翻脸,这些,都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闻人紫眼角一缩,“你到底想怎样?”
“这个月弄影似乎不简单。”她阖眼沉声,“我能感觉的出,他是凌玄帝君极为信任的人,亦知道许多天界军中机密,我将他放在身边虽有风险,却也是未尝不是一场奖励丰厚的赌局,说不定,还是有朝一日我与墨丞对峙时至关重要的一柄刀。”
她顺势拿起案几上的瓷杯在手中把玩,涂抹殷红的指甲轻轻刮擦杯壁上的兰花。
“你的意思是,月弄影不是随军医仙,而是军师之类的大角色?”闻人紫心下一思量,面露恍然,“你希望他爱上你,然后心甘情愿将我们费尽心思也取不来的情报统统告诉你?唔……有点儿意思。”
“当然,我也不否认他的医术确实很高明,一味‘玉虚风蜈毒’差点要了我半条命。”她饮尽杯中茶水,“皮囊长的不错,人也很有趣。”
闻人紫冷笑,悬着的一颗心确实结结实实落进了胸膛中,“不过,戎苑舍得让你亲自去做这等事,还吃了你一巴掌,倒也真是委屈得紧。”
“谁让我是苏芳王呢?难得捕获如此可口的猎物,自然要第一个冲在前面。”上官绛微微一笑,“听说天界有传闻:苏芳王专以色拢人心,要是凌玄帝君知道他的医师此刻正醉倒在苏芳城的温柔乡里,一定会气到吐血罢?”
大红色的帷幔像是燃烧的火焰,随着穿透屋舍的风飘飘摇摇。
她想起沙场上永不坠落的赤色大旗,白骨号角发出的声响穿透云端。
“你自己小心。”
木制的轮椅发出吱呀声响,闻人紫留给她一个背影,“可别把心也赔了进去,苏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