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笙箫默寝室内一片颓然萧索。几个长留年长的尊者临床站着。有的为笙箫默把脉,有的配药,忙得不亦乐乎。好一会儿,几位尊者纷纷摇头,又互相嘀咕了几句,又摇了摇头。
洛匀非走上前去,拉着桃翁问道,“请问他怎么样了?”桃翁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丫头,只觉得长相清丽,似一股涓涓细流,倒是没有什么人间烟火的气息。
“五脏六腑都错位啦,看起来是回天乏术,我们正要去向掌门禀报呢!你是哪里来的小丫头?”
洛匀非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眼泪唰地一下夺眶而出。她旁若无人地走近床边,呆呆地望着床上苍白的脸庞。那一瞬间,她只觉得万事万物都在离她远去,她听见耳边一阵山崩石裂。
他就这样躺着,毫无生气,唇边是残余的鲜血,已经变为暗红色。白色的中衣紧紧地贴在身上,胸前染着一大片血迹。这是一种不着边际的绝望,一种天崩地裂的孤独,这种感觉让洛匀非一时失了神,不知道要怎么样去抑制从内心深处传出来的痛。
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纷纷退出房去,现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这种距离这么近,只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一整个时空。她说什么,他听不到;她做什么,他看不到,只有充斥在这空气间血液的味道,不断地弥漫,弥漫……
她握着他的手,轻轻地贴在她满是泪水的脸上,相处的时光一幕幕在眼前飘过,他的玩笑,他的箫声,他的承诺,正慢慢地席卷而来,飘过她的身边又纷纷呼啸而去,直到看不见,触不到……
“箫,你等着我,我就回来,你等着我!”洛匀非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什么,她像触电一般站起来,迅速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又从旁边的盆子里拧了一条湿毛巾,把笙箫默嘴角的血迹擦干,认真地抚摸他的脸庞,就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异朽阁
已是深夜时分,洛匀非孤单地站在异朽阁门口,正欲伸手敲门,门却“吱呀”一声兀自打开了。阁内月光朗照,庭下如积水空明,庭间几簇鲜花亭亭玉立,绿草像针尖一样遍布各处。
“圣姑大驾光临,异朽阁有失远迎,实在是抱歉的很呐!”内堂传来异朽君幽幽的声音,那声音沉重而浑浊,仿佛是用非常深厚的内功发出的。
“东方阁主怎么知道我要来?”洛匀非说着已经进了内堂。这内堂十分宽敞,却非常阴暗,顶上悬浮着密密麻麻的舌头,正互相叽里呱啦地议论着什么。东方彧卿正端坐在一张巨大又厚重的石椅上。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一阵强大的压迫感。
“这天下就没有我异朽阁不知道的事。说吧,你此次前来可是要救笙箫默?”
“是的,请说你的条件吧!”
只见东方彧卿伸手一探,一纸契约就出现在他的手中,他用手轻轻一推,契约已稳稳地落在洛匀非面前。“我要你的血,你全身一半的血液!放心,这不会要了你的命,但是也足够要你半条命了,你考虑清楚,行就签约,不行就请回!”
“行!”柔弱的声音斩钉截铁。
“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动手?”一晃,东方彧卿已经出现在她的身边,摊开掌心,一个翠绿的琉璃瓶跃然掌心。
“我自己来吧!”洛匀非话音刚落,立刻挥动着食指和中指,仿佛一把锐利无比的刀片划过手腕,涓涓的鲜血从手腕中倾泻而出,变成一道美丽的鲜红的抛物线,灌入东方彧卿手中的琉璃瓶中。随着鲜血地不断涌出,洛匀非的双唇失了血色,身体也渐渐失了力气,她只觉得脑子一阵晕眩,差点重重地摔倒在地。幸得东方彧卿伸手一扶,她才勉强站直了身子。约一刻钟时间,琉璃瓶已盛满整整一瓶鲜血。
东方彧卿满意地点点头,又瞬移到石椅旁,幽幽地说,“你想救笙箫默其实很简单,只要天山雪貂的血就可以了,天蛟的火焰属水性火系,灼烧了笙箫默的五脏六腑和奇经八脉,不是一般水性内力或解药能化解的,唯有这天山雪貂的血属于火性水系,与天蛟的火焰相生相克,你去寻那雪貂来,每天放它后足跟血液小半杯给笙箫默服下,不出一个月定当痊愈,切记放血时可左右两只脚轮换,这样就不会伤那雪貂的性命。”
“多谢东方阁主,就此别过。”洛匀非的声音已经虚弱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她缓步颠簸着往外走,一路跌跌撞撞,因为失血过多,只觉脑袋轻飘飘的,她只想抓紧时间上天山找雪貂,却突然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洛匀非离开后,东方彧卿摘下面具,右脸微微抽动,露出狡黠一笑。他走到一个心型的容器前,将琉璃瓶里的血全部侵入,血液瞬间凝固,成为一颗闪亮的心。
“阁主,你要这颗血心做什么?”绿翘站在身后,不明就里地问。
“她真的以为只要有了鲛人泪就能救女娲后人吗?其实女娲家族和圣灵守护者家族都是一脉相承,想救花千骨,只有把洛匀非所有的血汇集成为一颗血心换给花千骨就可以了!那样洛匀非就必死无疑了,不过鲛人泪倒是可以代替那一半的血,也就相当于救了洛匀非一条命了。”
“可是,是妖神南弦月告诉洛匀非鲛人泪可以救花千骨的,他这么做一定有什么目的,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惹怒他?”
“这个我不管,我只要救花千骨!”
“阁主为什么非要救女娲后人不可?”
“花千骨是白子画的生死劫,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自己的生死劫居然会是女娲后人,我要把花千骨送到他身边,看他是否能够躲过这个劫!”东方彧卿说完,脸上阴冷一笑,再不说话。
等洛匀非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太阳高悬,柔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也洒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她挣扎着靠在背后的墙上,依旧是浑身乏力。
“洛匀非,你是不要命了吗?要不是我昨晚及时赶来守着你,估计你早就被野兽叼走了!”这是棉花第一次称呼洛匀非全名,那语气里有愤怒,有自责,但更多的是心疼。
“棉花,你真好!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一点儿血而已!死不了的!”洛匀非用尽全身气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别装了!我刚才帮你调息的时候,发现你已经严重供血不足,你就这么为他吗?值得吗?”
“当然值得!棉花,说实话,我这会儿实在很累很累,但是我必须要赶去天山,一方面我要赶紧换回风泪珠,另一方面我要找到雪貂赶回长留,这两件事哪一件都不能耽搁,你要不要帮我?”
“上来吧!”棉花突然张开大嘴,“呼哧呼哧”地大口吸气,浑身立刻肿胀起来,那模样可爱极了,活像一个披着白衣衫的白云气球,不消一会儿功夫,棉花已经妥妥地变成一个大大的气垫床,只见它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一拉,洛匀非已经置身于它的身上。“准备出发啦,你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说完这一人一云已经置身云里雾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