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一多,就容易乱套。
今儿个跟这个学两下,明儿个跟那个学两下子,师父名字都记不住,光惦记着怎么出招爽来着了。
虽然是临时拜的师,但师父们格外认真,至少在对于被人喊师父这个事情,看得非常重。
在沈念念第三次将师父甲喊成师父乙的时候,她那些不值钱的师父们终于发现自己好像被备胎了。
怎么小姑娘见着谁都喊“师父”,她到底有多少个好师父?
将军甲:“我们家的流星拳决不能和别人家不入流的功夫一块学!”
将军乙:“我们家的岩铁花-枪决不能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功夫一起学!”
将军丙:“我们家的凌云刀法决不能和一些不知所以然的功夫一起学!”
沈念念:“……”
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正经师父而别人都是陪练备胎的将领们十分不高兴,他们明确表示,拜师这种事就跟成亲一样,只能有一个妻子,要是拜太多师父,那就跟犯重婚罪没两样。
这下好了,没人肯陪她练了,至少武功高强的将领们纷纷强制性地熄灭了自己的陪练热情。
大家一致表示,只能选一个。
沈念念正经脸学着大人样发出感慨:“唉,男人真难搞。”
她只是想好好地和人打上一架而已啊t.t
赵子渊打趣道:“我的这些大将军们,个个阳刚男儿,活生生被你这陪练的事弄得跟个怨妇样,你还好意思说别人难搞,没人肯陪你练,那你就说两句好话,将人哄回来嘛,再不然,你就和你娘练,她武艺高强,对付你一个肯定没问题。”
沈念念耸耸肩,“和我娘练多没意思,和不同的人练才有意思。”说着说着她抬起头,盯着赵子渊的脸看了许久,而后伸出手指挠了挠他的下巴,感叹:“要是我能天天对着圆圆这张脸练习,让我练个十年都不会厌烦,可惜啊……”圆圆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
她是爬在椅子上伸长了胳膊才够到他下巴,整个人挨得特别近,赵子渊脸一红,掩饰自己被人夸了之后的难为情,抿抿嘴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打不过你,对不起您老人家了。”
沈念念挥挥手,“嗳,没事,我等着你能打赢我那一天。这样,择日不如撞日,要么就从今天开始练习罢,上次不是说要加强锻炼吗,今儿个我们就来摔跤!”
赵子渊无情拒绝:“不要。”
沈念念往后一伸,双手托住后脑勺,说话real耿直:“圆圆你是不是怕了?”她顿了顿,想起什么,道:“你这么弱,除了脸好看,脑子好使,其他完全不行啊。以后怎么保护自己,再被人砍个十刀八刀,我要没有及时发现救你,你肯定会死掉的。”
赵子渊一脸无语。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十万点攻击。
但她说得好有道理,他完全无法反驳。
……拼战斗力……他确实弱了点……
如何做到被人砍个十刀八刀还不死,这是个值得人深思的问题。
毕竟他已经被砍过一次了,难保不会有第二次。
沈念念笑得一脸自信,伸手一把揽过赵子渊的肩。和军营里的糙汉子们待久了,她的行为举止越来越糙,本来就是在山里野惯了的人,想着下山好好学一下寻常人的思想举动,结果一来就和军营的士兵们待一块,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潜移默化的力量相当大,被她的那些备胎师父们一教,沈念念越发觉得,做人就得豪气。
“逗你的啦,我会寸步不移地保护你!”
由于她手短,为了体现出自己的豪气和自信,她只得两手去揽肩,两只手的长度,才能将他圈起来,小短手一摸一摸的,小脑袋一摇一摇的,就好像在哄自己的小狗要乖乖听话一样。
“你先忙,晚上我们一起喝酒!”
抛下这一句,沈念念从椅子上跳下来,一蹦一蹦地往帐篷外去。
活了十六年,第一次被个小女孩邀请一起豪饮。
赵子渊无言扶额。
喝酒……她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这种汉子们之间增进友谊的句子怎么会从她嘴里冒出来!
下山的这两个月,她到底学会了些什么。
他仔细回想,除了打架和喝酒,她好像也没学别的了。
赵子渊再次无语凝噎。
不行……再这么下去……念念就要成个女流氓了……
他如何对得起沈家爹娘的殷勤期待!
燃起危急感的赵子渊准备认真地对待沈念念的教育问题,他打算先对沈念念的五年望京生涯做好初步规划,然后再同沈家爹娘讨论,最后定下最终方案。
十六岁的少年,摊开白纸拿起毛笔,开始一字一笔地写下他的育人计划……
而此时此刻,身为沈念念正经父母的沈家爹娘,正在激烈地讨论着他们的望京生活日常计划。
一开始他们聊得很和谐很顺畅,万事不离其宗,反正他们去望京也就是为了让念念和悠悠学到更多知识,以便能够自食其力,好好地融入山外的生活圈子。
作为一堆陪读父母,他们只要做到监督念念和悠悠好好学习就行。但后来聊着聊着,事情就变味了。
一切都源于沈老爹无意间感叹的一句话:“终于能去看一看阿爹生活多年的望京城,也不知道我爹是哪个旮旯角落冒出来的野孩子,有机会我得回去认认祖宗。”
本来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一句话,是个人都会有过认祖归宗的念头,弄清楚搞明白自己从哪里来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亲人,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偏偏他嘴贱,多说了一句:“要不你也去找找亲爹娘吧?”
沈老娘瞬间就拉下脸来。
沈老爹立马闭嘴,试图弥补这硝烟已起的气氛,但为时已晚,沈老娘冷静了三秒后,直接炸毛:“连亲生女儿都可以丢弃不要的人,没有资格做我的爹娘。”
沈老爹连忙附和:“是是是,他们就是一对腌h货,猪狗不如的东西。”
沈老娘不看他,眸里燃起愤怒的火花,一掌打在小板凳上,啪地一下就将凳子劈开了。
沈老爹猝不及防地摔一地。
换做以前,触及到沈老娘的身世问题,沈老爹肯定会想尽办法掀过去。他不想让自己的女人伤心,而被父母遗弃这种事,恰好是唯一能让沈老娘情绪波动的悲伤源头。
在山上的时候,沈老爹没想过会有下山入世的一天,所以尽可能地不去提起任何关于沈老娘身世的事。但是现在不一样,他们即将去望京,那里埋着关于他们身世的秘密,既然要待五年,那就干脆将萦绕心头的问题一次性都解决掉。
要想解决心病,首先得让他的嘴炮功夫能发挥最大效果,至少得让沈老娘愿意认真考虑他的建议。
骂人选手沈老爹隆重登场,怎么狠怎么骂,由街骂升级到国骂,他吐尽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脏话,终于哄得沈老娘回头看他一眼。
“骂的那么凶作甚,你说他们是狗娘养的,不就说我连狗娘养的待遇都没有么。”
沈老爹嘻嘻一笑,殷勤地为沈老娘捶背,“说不定咱俩小时候还是青梅竹马穿一条裤裆长大的。”
沈老娘嗤之以鼻,“我小时候可是扛着刀把子混大的,谁跟你穿一条裤裆长大,你还不如说自己是望京的贵公子而我是住你隔壁的大家闺秀呢,公公说话你也信,他说的十句话里头,有八句是假的,剩下两句,一句拿来哄你,一句拿来哄我,啧啧啧,幼稚,天真!”
沈老爹继续捧笑脸,“我跟你说认真的,不开玩笑,你就真的没想过要找爹娘么?”
沈老娘沉默。
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她师父就跟她说过,说她是被人丢在河里的弃婴,脖子上有淤青,被人掐过才扔掉的。她命大,没被掐死,也没被急流卷走,遇到了她师父,便拣回了一条命。
她师父说,天为爹地为母,她生下来就注定孤零一个人,必须够强大,才能很好地活下去。
不能对任何人心软,不能为任何事动容,保持冰冷的一颗心,就永远都不会受到伤害。
她没心没肺地活到二十岁,遇到沈老爹之后,头一回认真地对待一个人,再然后有了悠悠念念一双可爱女儿,每天无忧无虑地活着,她几乎都快遗忘掉自己不幸的身世。
沈老娘有些失神,呆呆地盯着空气某处发愣。
沈老爹有些后悔,但仍旧坚持着试图安慰她:“万一他们没想过要遗弃你,而是发生什么意外了,所以不得不将你遗弃?”
沈老娘怏怏地看他,“能有什么意外?”
沈老爹想了想,道:“这种事情很多的,比如说被盗贼追杀啦,岳父岳母不想让你像圆圆那样被人砍好多刀痛苦而死,所以才做出那样凶狠的事。”
沈老娘双手交叉抱肩,态度稍微软化了一点,“嗯,这倒不是不可能的事。”
沈老爹见她听得进话了,又道:“你看,就算不是被盗贼追杀,也有可能是山里的猛兽什么的,总之这种意外情况很多的。”
沈老娘抿嘴思考。
沈老爹再接再厉:“换个角度看,说不定你师父骗你的呢,你根本就不是被人遗弃的!你师父是个采美男大盗,说不定你是她和哪个野男人生的,为了掩盖自己不小心犯下的错误,所以才编出那样一套说辞。”
沈老娘一耳光扇他额头上。
沈老爹扑街。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沈老爹苦笑:“……万事都有可能嘛……只要你能解开心结……我随便你打……”
沈老娘唉一声,将他扶起来,为他拍拍衣袍顺带着拍拍屁股,“好啦,我一三十好几的妇人,都是做娘的人了,哪里有那么功夫伤春悲秋,我还得好好将悠悠念念养大成人,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有的没的,找爹妈这种事讲究缘分,缘分来了,说不定爹妈就来了。”
沈老爹:“不难过啦?”
沈老娘:“有什么好难过的,你都哄了我这么久,我不开心笑一笑,估计你得烦到晚上还没个歇停的。”
沈老爹哈哈一笑,抱住沈老娘,“那到时候我陪你找爹娘,你陪我认祖宗。”
沈老娘点点头。
忽然沈老爹想起什么,弱弱问:“万一,我说万一啊,到时候你爹妈就是故意遗弃你……”
话未说完,沈老娘眼中戾光一现,“那我就把当初他们掐我的那一下掐回来,绑了石头丢河里去。”语气停顿,她开口又道:“我就是这样冷漠绝情的一个人,夫妻这么多年,你早该了解的。”
沈老爹:“你要是冷漠绝情,这世上就无有情有义的人了,在我眼里,你是全天下最温柔最通情达理的女人,你的父母若真是故意遗弃你,不用你动手,我头一个上去砍了他们。”
沈老娘微微仰起脸庞,眼泪花已经淌到眼窝处,伸手捏一把他的胳膊,泪中有笑:“就你他妈的会说俏皮话,甜得我都快吐了。”
沈老爹嬉笑凑近,“来我再说两句,你吐出来,我接着。”
沈老娘一掌拍过去:笑得格外甜蜜:“去你大爷的。”
雄赳赳气昂昂定下“小蝌蚪找爹妈”计划以及“谁遗弃我我就砍死我”的备用计划,沈老爹和沈老娘排好了他们这五年在望京生活的所有必做事情。
第一件——将悠悠念念培养成才,至少其中一个要成才,唔,等等,其实不成才也没事,只要不是文盲就行。
第二件——找啊找啊找爹娘,认啊认啊认祖宗。
不知道自己同时上了两方计划表的沈念念此刻很是烦恼,但比起赵子渊想着如何将她拐回“正道”成为一名正常的闺秀,以及自家爹娘想着如何将她培育成才再顺便给她找回外公外婆,她的烦恼压根不值得一提——
该如何哄回她的备胎师父们继续陪练呢。
沈念念已经三天没有和人打过架了。
准确来讲,应该是已经三天没有打过有技术含量的架了。
她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这无异于让她吃了n天的大鱼大肉然后突然换成清汤素面,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训练场上那些小兵练起来压根没有一点手感,她想找个能跟她过两招而不是一巴掌甩过去就拍晕的人好好练上一场。
除了她的那些师父们,其实还有彪家两父子愿意陪练。但是彪妹整天忙着讨好沈悠悠,彪哈陪练的时候不肯下重手总是以各种方式放水,说是他们彪家不能打恩人,沈念念连起来不带劲,也不太愿意跟他打。
一个整天想着如何让别人来打她的十岁girl一脸忧伤地从大厨地走出来,吃饱喝足力量无处发泄的她,打了个饱嗝后,余光无意间瞥见身体左后方的帐篷处躲着个人?
沈念念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两步,然后猛地一回头,用犀利的眼神逮住了身后一直跟着的人——
一位二十来岁白白嫩嫩的小伙子。
脸没圆圆好看,身材比圆圆稍微高大了那么一丢丢,虽然瘦,但是由于长得高,所以看起来并没圆圆那么弱,唔,仔细一看,这人长得真是格外高呢,好像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高。
感觉以她的短小身材,都可以挂在他脖子上玩荡秋千了( ̄ ̄)
仔细辨认身份的沈念念绞尽脑汁地回想,这人看着特别眼熟,她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就是想不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