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气,已有几分炎热,那老妪身?上的斗篷并不厚重,也看得人难受。
等斗篷揭开,那老妪果然已闷出?了?一脸热汗,只是配上一副惶恐至极的神情,一时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热出?来的,还是紧张出?来的。
大约是已等了?许久,早将要说的话憋在肚里背得滚瓜烂熟,只见她扑通跪倒在地,也不必旁人多问,便?颤着声,竹筒倒豆子似的,自己哆哆嗦嗦说了?出?来。
“回?、回?陛下和?娘娘的话,老妇当初给东宫的娘子接生,那几月里出?入宫禁,都、都有文档记录……听说,是个早产的孩子,可依、依老妇多年的经验,那娘子的肚子、还有孩子的个头,都是足月的才对……”
萧崇寿尽力?回?忆着当初的情形。
那时不比如今,他不但厌恶太子,对阿溶也没有半分期待,即便?知晓东宫宫女有身?孕的消息,也几乎没有过问一星半点?。
唯一记得的,只有一条:“可是,朕听闻,阿溶出?生时,身?子孱弱,奄奄一息,差点?没熬过来,这难道不是未足月的缘故?”
老妪赶紧又重重磕一头,抖着声道:“老妇不敢欺瞒,天地良心,孩子奄奄一息,是因为生产的时候遇到了?困难,孩子差点?窒息,这、这、当时除了?老妇,还有医者?在场,他、他应当也可作证!”
这时,郑皇后发话了?:“的确有医者?在,臣妾也已寻到了?,陛下若想?再问,一会儿便?请医者?一道过来。”
她似乎意还有别的想?说,转而顺着“奄奄一息”说下
去:“本宫也是生养过的妇人,知晓生产时孩子窒息十分凶险,大多情况下,这样的孩子恐怕是活不长的,阿溶倒是好命,后来竟能生得这么健壮。”
萧崇寿看一眼?还被自己抱在怀中的孩子,目光越发异样。
这个孩子,的确一点?也不像是身?子孱弱的样子,与同龄稚儿相比,甚是健壮有力?。
“宫中供养精良,照顾得无微不至,阿溶的身?子慢慢养好,也说得过去。”
话虽如此,他心底的怀疑却一点?也没有消失,那句话,与其说是对皇后和?众臣说的,不如说是用来安慰自己的。
郑皇后却不给他自欺欺人的机会,说:“陛下,事情疑点?颇多,还是弄清楚更好。”
那老妪咽了?咽唾沫,一味闷着头,不敢抬眼?看周遭的任何人,颤声道:“老妇记得,那孩子后腰上有一块铜板大小的朱红胎记……”
郑皇后的目光转向萧崇寿。
萧崇寿垂下眼?,看着自己恰好按在孩子后背的那只手,没有出?声。
懵懂的孩子抬起头,对上他浑浊的双眼?,大约是出?于孩子的敏感,他似乎察觉到了?众人如今正因自己而陷入争执凝重之中,那小圆脸上灿烂的笑容已然消失。
“父皇,胎记一事,此妇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又要如何证明??”萧元琮终是忍不住,开口辩驳。
“太子这样说,那便?是没有了?。”郑居濂冷不丁道。
从来不在这样的事上出?声的齐慎也第一次坐不住了?,缓声道:“太子所言不错,有还是无,宫中档案不曾记载,仅凭人言,难以确定。”
胎记一事,没有成文的铁证,仅凭人言,的确无法完全?下定论。
郑皇后便?是再糊涂,这么多年的宫廷沉浮下来,也明?白这一点?,幸而她早已做了?完全?的准备。
当初,就是在查到这个孩子可能不是青澜生下的那个孩子时,便?忽然卡住了?。
找不到更有力?的证据,就像太子说的,光凭稳婆和?医者?所言,难下定论。
不过,好在他们没有放弃,继续在暗中调查,最后总算找到了?别的突破口。
她很快便?继续道:“齐公既这么说,此事便?暂不作数。不过,即便?阿溶就是当初从青澜的肚子里生出?来的那个孩子,他也不是天家血脉!”
最后几个字出?来,犹如平地一声惊雷,令底下又惊又骇的臣子们爆发出?一阵议论之声。
“皇后娘娘如此笃定,难道真的有无法否认的证据?”
“那、那可是太子殿下!一直以来天性诚笃、涵养充实,怎么可能……”
面对众人的议论,萧元琮半垂着眼?,没有说话,仍旧等着郑皇后将证据劈头盖脸地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