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嬷嬷立刻闭了嘴,掀起眼皮看一眼云英,往旁边让出一条道来,无声地示意她?进去。
外?头的灯
大多?灭了,只有那条门缝里透出来的明亮灯光,像个无声的指引,带着她?一步步走近。
踏进去的那一刻,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她?极快地抖了抖,一抬头,见?萧元琮已站到屏风边上,正由两名内监将?外?面的两层衣袍退下,只余里头的单衣。
他面朝里,背对着她?,教她?瞧不?见?神色,更半点没法揣测他的心思。
她?顿了顿,伸手将?自己的氅衣褪下,挂在门边的架子下,小心地走到他的身后?,轻手轻脚跪下,没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片刻后?,内监们收了衣裳,还要奉茶,萧元琮却摆了摆手,说:“下去吧,孤乏了,不?必进来伺候。”
内监们立即低头应“是?”,迈着轻快的步伐,退到殿门之外?,连平日留守在门口屏风后?的也一道出去了。
萧元琮这才捋了捋袖口,慢慢转过身来,吝啬的目光看向柔顺地跪在面前的云英。
这一看,脚步却是?一顿。
方才在外?头,光线不?甚敞亮,她?半散下的长发?兴许是?被身上的氅衣盖住了,教他没能瞧见?,此?刻低着头,柔顺的发?丝就那样披散在背后?,映着屋里明黄的灯光,像绸缎似的,格外?引人注目。
她?实在生得好,一身肌骨,没有哪一处不?细致得臻于完美,就连头发?丝都这样诱人。
而更不?一样的,是?她?身上穿的衣裳。
不?是?平日的整齐严实,而是?脱去了最外?面的一层,只穿了里头的中衣,那不?甚规矩的打扮,仿佛他曾见?过的那些妄想爬到他床榻上的女子一般。
那些女子,无一例外?都被他悄无声息地处置了,没有让旁人发?现任何端倪。
而眼前的这个……
他的目光在她?纤瘦的身形上停留,眸色渐渐变深。
“没规矩,”他没什么波澜地斥了一声,转身在榻上坐下,“穿成这样就敢过来,是?谁教的?”
云英的脸红了红,双手撑在身前,弯下腰轻声说:“奴婢有罪,实在是?方才见?到殿下回来,不?敢耽搁,只恐慢了片刻,就见?不?到殿下,要被拒之门外?,这才匆匆赶来,失了礼数,污了殿下的眼……”
这也算半句真心话,她?的确担心若不?能当面见?到他,恐怕还要被继续冷着,不?过,这其中也存了几分别的考量。
她?虽无法完全猜透萧元琮心中所想,但多?少能分辨得出,他那样内敛的人,定要她?主动靠近,放低姿态,才可能让她?知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是?吗?”萧元琮垂眼看着她?,没有立即让她?起来,只是?淡淡问,“那便说吧,这么急着来见?孤,到底想说什么?”
云英飞快地抬了下眼,原本张开了撑在地上的五指慢慢收紧,将?垫在底下的裙摆也抓得皱起来,做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
“殿下近来总是?避着奴婢,平日连看也不?看奴婢一眼,奴婢心中惶恐……”
萧元琮的声音比方才又冷了一分,再没有往日面对她?时的温柔与宽容。
“怎么,你?是?什么人,必得要孤哄着,受不?得半点冷落?”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云英的眼眶开始泛红,“只是?奴婢实在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还请殿下明示!奴婢一定改!”
她?终于问了出来,萧元琮默了默,倒也不?再与她?兜圈子,慢条斯理道:“你?的事,孤早说过,会替你?料理干净,可是?孤什么时候骗了你?,让你?这样不?相信,竟转去寻了二?弟帮忙?”
云英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难道太子知晓她?那日回宫时遇到过萧琰?
那是?在宫门口,虽没遇到别人出入,但附近有侍卫在,他若有心查问她?的行踪——或是?查问萧琰的行踪,的确可以?知晓。
“殿下明鉴,奴婢绝没有求过吴王殿下帮忙!”
萧元琮伸手给自己斟了一盏茶,递到唇边啜饮一口,继续道:“是?吗?他弹劾武成柏,自然是?早有准备,可偏偏趁着那一日动手,难道与你?无关?”
云英连忙摇头,抬起含泪的美丽眼眸,殷殷看着他:“奴婢是?东宫的人,是?殿下的人,绝没有道理敢求吴王帮忙!想来,是?那一日奴婢回宫时,不?甚惹怒了吴王,才会如此?。”
为了给他找不?痛快,而故意出手帮云英,倒也像是萧琰能做得出来的事。
萧元琮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沉默着将茶一点点饮尽,这才叹了一声。
“罢了,起来吧。”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半倚在隐囊上,冲她?伸出一只手,“云英,到孤的身边来。”
他的面庞重新变得温和,语气也恢复温度,只是?眼眸定定地注视着她?,也不?知其中的疑虑到底有没有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