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爆竹,顾名思义,就是将一根长长的竹竿逐节燃烧,连续发出爆破之声。
截筒五尺煨以薪,节间汗流火力透。到了这个时候就差不多了,松鹤堂正屋前儿庭院的空地上,郑泽挥退了健仆,亲自挥袖上手,拿长铁钳一夹,喝了声“让”,自己个儿则是顺道儿疾走,当阶击地,须臾间就爆发出一阵儿雷霆似的爆破之声。
爆竹属于危险物品,寻常年节里要用到了那也是经了仆人们的手的,别说郑媞和十一娘这样子千娇万贵的小娘子了,就是郑桐与郑杏都没有这样近距离接触过,都被结结实实的惊了一下,忍不住呼出了声,郑泽广袖之下的两只手已经牢牢地护住了郑媞的两只耳朵,一边哈哈大笑:“混小子们,就这道行还敢说独个儿放爆仗去!这就怕啦?”
郑媞窝在父亲的怀里,安全得很,等到最初响动过去后,那是丁点儿都不害怕了,还叫嚷着说她也要试试看,郑桐已经又从仆从手里接了个长截筒拉了郑杏亲试了。郑泽将不安分的小女儿提溜住,嘲笑道:“你慌什么,还有更好玩儿的呢。”又和蔼地对十一娘招了招手。
话说十一娘方才还真的是被那爆破声给怵了一下,这会儿倒也重新兴奋了起来,拍着手就跟过去了。
郑媞眼见着郑泽让人下去厨房里拿木炭磨成细灰送过来,又让小厮叶子去南园的书房里取一个笨重的铁盒子来,眼睛不由得亮晶晶的:“阿耶又想到什么好玩儿的了?”
人家家中都是严父慈母,偏偏到了郑家四房这儿,生生给掉了个个儿,因此也难怪郑媞更亲父亲一些。
郑泽心中得意,道:“给你们弄个厉害的!”然后带了人往边角处的花园子里走去,到时候吓到了里头的女眷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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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几上,铜制莲花状的更漏已经渐渐偏向了三更,这年就要“熬”过去了。松鹤堂的主屋里,何老夫人已经由正与几个媳妇儿正说着话儿。
老夫人看着阳石公主脸上抹地厚厚的妆容,以及怎么也挡不住的疲惫,虽然还是不太喜欢这儿媳妇,但也不由得心下叹息,难得地拍了拍阳石公主的手,劝道:“今日里在殿上,我倒是觉着皇后的面色比前两个月要好多了似的,皇后乃是中宫之主,母仪天下,依我看啊,什么都不用做,那些个魑魅魍魉的就自会远了去了。旁人不知所以,在那儿驱邪啊,殊不知偏偏是助长了邪魅的气焰罢了。瞧瞧这过年的喜气儿一冲,不就好了小半儿了吗?”
皇后这病多少也有一些心病的缘故,按理说,立子以嫡不以长,立嫡以长不以贤,这都是延续了千余年的宗法制度,没什么好说的,奈何今上强势且自大……恐怕皇后将自己折腾死了,也是无用的。这原也不关自家什么事儿,奈何时运不济的三郎尚了主呢?还是中宫嫡出。
简直是冤孽!
“阿家!”阳石公主心中一直苦得很,乍听这一席话儿,不禁有些欣喜,难道说士族都是看好阿弟的?眼神带上了希翼:“求阿家疼我。”
何老夫人一噎,又是暗自叹了口气,她不待见阳石公主可并不仅仅是门户之见,如今看来还真是没错儿的。又联想到她当年做出了那些个事情,简直是气闷。原本忽然涌上心间的那点子慈悲心顿时就没有了,心想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叫你们不要这样四处钻研,点拨你一句,竟然还赖上我们整个郑氏了?真是岂有此理!
看看眼前的四个儿媳妇中,卫氏跟薛氏是嫡亲的儿媳妇,品性如何,自不必说。何氏虽是嫁了个庶子,本身却也是齐郡何氏之女,虽说只是老夫人娘家堂弟的庶出女,但归根结底是有血脉联系的,郑家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家,并不需要受气,各处行走都十分自然大气。唯独这三儿媳妇……
何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我自然是要疼你的,不管将来如何,你与七娘都已经是我郑家的人了。”如此算是单方面结束了此次的谈话,阳石公主无比沮丧,何老夫人则是觉得她榆木疙瘩不可教化,再不与她多说。只是转身问使女:“去偏厅里瞧瞧他们玩得好不好,渴了饿了,点心茶水的不可短了,但也要仔细着不能让郎君娘子们多吃,积了食就不好了。对了,冷的话就再添一些炭盆。”
正交待着呢,耳边忽然炸起一声惊天响动,像是虚空炸雷,屋里屋外都有人惊叫了出声,偏厅里似乎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卫氏倏地站起了声:“是十二娘的声音。”十二娘年纪还小,不需守岁,早有乳母抱她下去睡觉,只是她是卫氏最小的孩子,自来娇宠一些,平日里睡觉都是要亲娘哄了才肯睡的。卫氏索性将她安置在了老夫人处的暖阁里,并没有抱回梅园里去。
“莫不是地震了?”有小使女轻声发问。却是被薛氏喝止:“胡说八道些什么?”
卫氏已经自去外头了,薛氏也担心儿女,吩咐使女去偏厅里看,“快去郎君娘子们可还好。”
何老夫人是经历过改朝换代的人,也是亲眼见过兵匪砍人脑袋,甚至亲手结果过人命的人,此时最为镇定,让人各处去查看、安抚,不许慌张。不消片刻,就有仆妇进来回话,扑通一声跪下,连着就磕了三个头,说是不好了,四郎主带着六郎、七郎、十娘、十一娘将院子西北角小花园子的墙给炸塌掉了。
“什么?!”薛氏真是想晕倒了事了,这爷儿几个,怎么一刻没见着就闯祸!只是这时候这些都不是重点。
“人可还好?”何老夫人与薛氏几乎是同时发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