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担心为夫?”他低头看着我,黑眸光芒撩人。
我莞尔,抬手轻轻抚着他的眉毛:“妾担心阿谧。就怕夫君一个狠手下去,阿谧将来想找个世家子做夫君都找不到了。”
“世家子有什么好。”魏郯不以为然,将阿谧抱起来,让她软软的双脚立在腿上,悠悠道“世家能当饭吃?要找就要找父亲这样的,是不是,阿谧?”
阿谧很喜欢这样站,嘴里“呜呜”地哼着。
魏郯笑起来。
我也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看着面前的烛火,心底却想起从前的一些事。
先帝其实是个勤勉的皇帝,他对士族把持朝政颇为不满,曾经下令各地大族不得蓄奴婢,不得养部曲,还曾经有意强令限制大族名下的土地之数。这些新政还未成形,便遭到了强烈的反对,即便强行推行了一阵也不了了之。而先帝与朝臣的不和也人尽皆知。此事的后果亦是重大,士族们看到先帝拿他们无法,行事阳奉阴违;而先帝对朝臣们则日渐多疑。后来想想,卞后向先帝毁谤父亲,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
如今,经过颠覆般的动荡,天下士族十余四五。魏郯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他的想法与先帝也渐渐靠近。
接下来呢?我觉得心底似乎有什么硌着,一点也不安稳。
最炎热的时候慢慢过去,魏府中却因为魏傕的病势愈加不安。
韦郊一直没有回来,魏傕的病,也没有良医敢医治。家中只得就着从前的药方为他熬药,但是效用寥寥。即便如此,魏傕也仍然执拗,看到药就发怒,似乎指责家人要害他。
郭夫人无法,认为这是中了祟,请了好几回方士和巫师来查看驱邪。
任姬的肚子也一日一日鼓了起来,等到七月,已经将近临盆。郭夫人另辟了一处旧屋给她做产室,早早地将她移了过去。
家中风云涌动,外面却有好消息。
魏安自从江东回来,埋头钻研楼船。七月之时,他的第一艘船已经出了船坞。
我抱着阿谧去看过,高大的船体,楼阁高达五重,船舷和楼上都像城墙那样做成堞雉,投石车、强弩一应俱全。我登上楼船的时候,水面上风大浪急,甲板上却只是微微摇晃。阿谧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地方,好奇地看这看那,也不知道她看不看得懂。
“此船甚妙,恭喜四叔。”我看到被晒得跟魏郯一样黑的魏安,微笑道。
魏安挠挠头,笑了笑。
许是常在外面奔走出力的缘故,今年,魏安的个子拔得很快,骨架长开,声音也有些变了,俨然是半个男子。
“还不够好,”他谦虚地说,“帆还不够快。”
我笑道:“再多做几艘,四叔可试水长江。”
“快了。”这时,魏慈走过来,风尘仆仆,扬扬手中一卷纸,“梁玟占了江东,只怕过得不久便要来寻些麻烦。”
109、劝示
吴琨的败退,于梁玟而言却是千古良机。
裴潜才离开江东,梁玟立刻就从荆州再攻江东。吴琨先前已经连败,又逢逼走裴潜,人心涣散。梁玟长驱直入,不到一个月就拿下来扬州,烂醉如泥的吴琨,还躺在在榻上成了阶下囚。
如今,从江东到荆州,成了梁玟一人的天下,与朝廷两两对峙。
梁玟不比吴琨,帐下良将众多,又有崔珽足智多谋,魏郯不可能像对付吴琨那样轻松。他收到来报之后,即刻遣擅长水战的于桐为前锋,领大军出发到新安。
可大军出发之后,魏郯从朝中回来,神色却不太好。他将朝服换下,没多久又去了营中。
我心觉有异,找来跟他入朝的王晖询问。王晖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
今日早朝要议两事,其一,雍州如今是都邑,如今事务繁杂,由雍州府管辖,已经力有不及。魏郯当上大司马之后,一力推动设置雍州京兆府,与雍州府分治雍都内外。其二,上月大司农刘寮病逝,天子临朝,听众臣举荐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