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辰神色不变,喜怒不展。
听不见上头的回应,芩儿抬起头来,“才人嘱咐,皇上繁忙,奴婢不可打扰,只是入秋不宜冷食,鸡汤不可搁置太久。”
亦辰未理会芩儿,凝神静听曲音,微抿的唇角不自觉扬起点点笑意,知道自己的曲艺上不得台面便躲在外面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而不敢进来?
王德胜看着亦辰的神色,做了个手势,芩儿会意搁下食盒,出了屋子。
一曲终了,如昔收回笛子,纳入袖中,芩儿从内走出,如昔并不询问,只转身便往筱雨宫而去。
见芩儿几度欲言又止,如昔终是一叹,“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芩儿却微微摇了头,“才人既然不问,自是已经猜到几分,奴婢便没有说的必要了。”
如昔苦笑,“我不是猜到了,而是不敢问。”略有叹息,“不管如何,我自送到了,收与不收,已不是我能主宰的事了。”
芩儿微垂了眸,并不再言。
宸清宫,亦辰展开那细竹小简,淡淡的梨花香扑鼻而来,宣纸之上,小隽清秀,一曲《子衿》跃然其上。笑意微浅,“这是怪朕没去看她么?”
王德胜掀开瓷盖,以银针验过,又试吃了一口,并无异样后则退至一旁,躬身浅笑,默不应声。
亦辰尝了一口鸡汤,略有一笑,“膳食比笛乐的功底好多了。”
帝心难测,王德胜唯有浅笑迎合着,静静看着皇帝面上的浅笑不减,将那一盅玉竹人参鸡食罢,收拾了食盘。
“筱雨宫这两天平静下来了么?”
“回皇上,据说昨个淑妃娘娘安排了人手给才人,着才人力承此事,才人悉心布置了一番,但却并未能抓住犯事人。”
“呵,所以便想起朕了?”
“……”
“也是时候让她收敛点了……”亦辰微蹙了眉头。
王德胜躬着身,只道,“凝香宫陈美人那派人传话,说是美人身子不适,希望皇上能去探望一二。”
“呵,她倒是不肯消停。”
“看那宫人神情,倒不像是身子不适,倒有些像……”
“像什么?”
“喜事……”
“……”喜事,除了皇嗣,还有什么身子不适能称得上喜事?微眯的双眼深邃难明,紧蹙的眉宇将适才的笑意驱赶殆尽。
“要奴才去回了么?”
微抿的唇角似笑非笑,“既然她要闹,朕就成全她,今夜便去凝香宫吧。”
“那筱雨宫唐才人那……”
“呵,一支曲一盅汤就想让朕去看她?岂不是太容易了。”亦辰微微笑着,浅勾的唇角将笑意延伸至眼中。
王德胜看在眼里,却并不说破,这两宫谁更讨喜他自是知晓,可帝心难测,谁更受宠,还不得而知。
筱雨宫,如昔备好了苦荞,将笛乐又温习了几遍,沐浴之后换上了新熏好的莲白玲珑裙,倚坐在侧榻上,几分忐忑几分害怕,几分不安几分期待,往日习惯的绣活也已搁置一旁,无暇顾及。
主屋,绿尧将侧屋的举动尽可能说的平常,但还是免不了惹得云昭仪愠怒之气,“狐媚子!和凝香宫那贱人一样矫作,本宫倒要看看她能掀多大风浪!”
东屋,林美人坐在书案旁,桌上搁着西屋送来的瓷盅,里面的玉竹人参鸡用了小半,钰儿为林妍柔磨着墨,“娘娘练了大半天的字了,这经书也抄了不少,休息会吧?”
林妍柔微微摇首,“我不累。”唯有这抄写经书才能让她稍微心安。
钰儿见自己主子虚弱的唇瓣淡了血色,担忧之心更重,“娘娘,才人也说了,御花园看到的那是树影,咱们听到的兴许真只是墙外传来的,宫中奴婢受了委屈不敢在自个宫里哭诉,避去崇华殿也是有的。”
林妍柔微咬了唇,“怎么你也这么说,难道你不是和我一起听到的么?那声音怎么可能是宫女哭泣?”
“可娘娘这般担忧也是无济于事,才人不是说了么,等到皇后娘娘生辰时便可请人进宫做法事了,到时候便什么也不用怕了。”
“才人才人,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没有?!”林妍柔烦躁的将笔弃之一旁。
钰儿忙躬身礼在一旁,“娘娘息怒,奴婢只是担心娘娘身子。”
林妍柔蹙眉看着钰儿,终是虚扶她起身,“我知道你的心意,她问心无愧,她不惧鬼神,她坦然自若,可我不行,因为我们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她没有。”
“是,奴婢知道了,娘娘别动气。”
“我没有动气……”
“……”
“唉,罢了,我身子乏得紧,把东西收拾好送回西屋吧,若是问起,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是。”钰儿弯身应着,对主子莫名的烦躁脾气感到些许不解和不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