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凝香宫。
身着红纱薄透寝衣,发丝半遮半掩下妖娆灵动,陈美人伏在皇帝胸前,柔声嗔怪,“皇上好久不来了,臣妾还以为皇上把臣妾给忘了呢。”
亦辰闭目养神,唇角微抿,须臾,终是挽过她的手在掌心,“朕这不是来了?”
“皇上还说呢,要不是臣妾去宸清宫找您,您会来么?”
亦辰眉间微不可见的轻蹙,并不应声。今夜虽是凝香宫的牌子,却是打算去看看正屋那位的,龙辇半途被这陈美人迎下,顺势便来了这侧屋。
“皇上日久不来,臣妾这屋子少了龙气,总觉慎得慌,皇上来了,臣妾便什么鬼怪都不怕了。”
“……”
“皇上可知最近宫中胜传的流言?”
“说是御花园闹鬼呢。”
剑眉微蹙,“不可胡说。”
“臣妾才不是胡说,是筱雨宫传出来的,说是林婕妤和唐才人在御花园看见的,也不知她们做了什么亏心事,竟被冤魂找上了。”
提及筱雨宫,亦辰倒真有了听下去的心思,那个曾经自求夜宿围场的人,也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
“听说那日筱雨宫唐才人去崇华殿祈福,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反倒遇上不干净的东西,还连累林婕妤也一起受罪。”
“祈福?”
陈美人谑笑一声,“定是去求皇上恩宠的。”
“呵,朕的恩宠岂是祈福求得来的。”更何况,那个女人有着比祈福更快的法子。
“谁知道她们怎么想的呢,尤其是那个唐才人,仗着皇上您破格封她做了才人,整日在宫里横行霸道,前些时候不还去驯什么马了么?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亦辰嗟了笑意,“你很不喜欢她?”
陈美人微滞,讪讪笑着,“臣妾可不是针对她,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亦辰复垂眸养神,却不禁带了笑眼,“可朕记得,你侧屋挂着的就是朕赏赐给唐才人的《夏岚》。”
“那,那是唐才人送给林婕妤,林婕妤又送给臣妾的。”
“哦?”以林妍柔的性子,怕是不会收的,在自己屋子放着能提醒它原来主子的物什,对宫妃而言,是个不可言说的忌讳。
陈美人微蹙了眉,怨怪的眼中满满的委屈之色,“皇上不相信臣妾么?”
“朕怎么会不信你呢,”亦辰微微一笑,“朕只是听说,唐才人似乎很不讨喜?”
他话音刚落,陈美人跃然语着,“还有谁不喜欢她?”
这一语出口,已是承认她不喜欢唐才人了,亦辰笑谑微浅,“你觉得呢?”
陈美人见他对自己不喜欢唐才人并未不悦,反倒有几分鼓励她的意味,“依臣妾看,昭仪娘娘便当算其首。”
“理由?”
“理由自是多了,唐才人一入宫就装病博取同情,而后又使计骗取皇上宠爱,折腾什么驯马画像的,不就是想夺得皇上欢心么?”
亦辰但笑不言。
陈美人更是放心,“昭仪娘娘最是率性,自然看不惯她那般心机深沉的人。”
“朕想听听你的理由。”
“嗯?”
“……”
“臣妾……臣妾只是觉得,大家都是皇上的妃子,维持后宫和睦,为皇上诞下皇嗣才是我们的本分,像她那般满腹诡计,宫中如何安宁,皇上又怎么安心处理朝事呢?”
“呵呵,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亦辰转眸直视着她,暗黑的眸子带着凌冽的探视,即使是笑着,也让她顿感心颤,“这,这些都是臣妾自己的心里话。”
亦辰见她言辞闪烁,知定有隐瞒却并不说破,只揽了她在怀中,笑意微浅。
如昔与亦辰的一年之约,一年之后,是她入冷宫,还是他动真心还未可知,但却知,这一年,注定不得平静……
翌日,皇驾离开凝香宫时,亦辰瞥了一眼侧屋那挂着的《夏岚》,微勾了唇,迈步而出的那刻,对身侧的王德胜吩咐着,“既然她不喜欢画,那就送些玉饰去筱雨宫。”声音不大,却让福身礼送的陈美人身形一震,紧咬了唇瓣,颔首垂眸间情绪几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