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奶奶姑娘,皆是品貌不俗。可偏偏这一个,严氏一见便觉十分可亲可近,竟似是前世的缘法,她当即就站住了脚。而那女孩儿,见着严氏,虽不知根底,却也柔声细语着道了万福。
“那会儿我心里越发暖融融的,不住问了几句,方知道她唤作香菱,原是那薛姑娘屋子里的大丫鬟。”严氏说到此处,竟不觉长吁短叹起来,面上十分感慨。
李举人见着也有几分好笑,因道:“这世家大族与姑娘预备的大丫鬟,原是自幼挑选出来,细细□□的,人才出众也是常情,旧日你也见过好些,今日怎得如此感慨?”
“那些都是常情,独她不同。不然我也不提什么似曾相识一见如故了。”严氏伸手点一点李举人的额头,嗔怪了两句,又想着香菱种种,不免嗟叹道:“再说,她可不是寻常姑娘身边的大丫鬟,竟有些坎坷经历,后头还不知是个什么结果,又生得这么个模样儿,言谈举动也温柔可亲,怎不叫人怜爱?”说罢,她便将香菱本是薛蟠之妾,不想大妇嫉妒不容,生要糟践了她,幸而宝钗将她讨了来一件道明——这些却是引路的丫鬟,并后头她回宴席时,时时细看香菱,边上的丫鬟也提了两句,凑到一处才知道的。
李举人虽不知这些内宅事体,却并非不知人情世故,一听即明:“难怪你怜惜,这样的丫鬟自不能陪嫁,又不见容主家,日后总没个前程。”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严氏身为大妇,倒也不觉得夏金桂如何嫉妒不贤,只为心中莫名亲近,不免替香菱嗟叹两句:“偏她又没个家人,原是独个卖进去的,不然出去了再寻一户人家做夫妻,总也是一条出路。如今却是没了日后指望,只干熬着罢了。”说到这里,她又叹息几声,显见着十分怜惜。
李举人见状,忙又劝了一回,见她犹有几分怅然,心里也不觉纳罕,因想道:往日这样的事常有听过,再没见她如此过的。也不知那个丫鬟究竟是何等样人,竟叫她这般牵肠挂肚,说不得还真有几分缘法使然。
虽这么想,但念及这薛家与自己原无干系,又是官商,与自家并不是一个路数,李举人沉吟片刻,便道:“这薛家原与我们家素无往来,你若十分挂心,何不往顾家走动走动?听得说那顾家的林夫人,自幼便养在贾府史太君跟前,想来竟知道的多些。再有,她亦是姑苏人氏,与我等同乡,原可同气连枝的。”
严氏闻说,也是点了点头,应道:“那林夫人我见过两回,当真神情散朗,而有林下风气,算得平生所见一等的风流人物。若能走动起来,也是我的好处。”由此说定,翌日严氏便往顾家递了帖子。
黛玉如今已是接了府中一应事务,她本自聪慧,又因体弱之故,便只总揽了大面儿上的事体,至如细枝末节全由底下人自理,却一层层皆是权衡制约,虽还有几分油水,到底不曾涉及厉害。她又揽着账本,三不五日细细理一理,竟也十分妥当,且又清闲。
今日忽而得了这帖子,黛玉不由含笑,因将帖子说与坐在一侧的顾茜,且道:“正说闲在家中无事,便有拜会的了。原是头前曾荐去的李家严夫人。他们夫妇皆与我同乡,说来也比旁人亲近些儿,又极和气斯文的,想来竟能做解颐客。”
顾茜便笑道:“既如此,可要常请来走动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