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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原是一等聪敏之人,如何看不出来,垂眉淡淡轻叹一声,反劝了她两句,又怅然道:“这世上,独有无可奈何四个字,最是叫人为难。”

顾茜听得心里酸涩,不免与她又想了一回:不论从何道来,想必贾家也只这二三年光景了。彼时树倒猢狲散,她还不知要怎么伤心呢。若能这个时候定下婚事,且不说总有个长辈主张,便是那时候,也还有个主心骨撑住的。偏这事儿难为……

想到此处,顾茜竟无话可说了。

反倒黛玉略略打起精神,且笑道:“我也不过在你跟前叹息两声罢了。实说了,原是不中用的,不过瞧着日后罢了。倒是你眼见着瘦了好些儿,前些时日怕是担惊受怕,饮食懒进罢。”

“便是大事,也不合忧愁伤身的,只比头前操劳了些,不免有些显出来。”顾茜一笑,且将书中不好提的细故挑着说了一阵。如此言语半日,杨欢又自过来,两人知道时辰不早,只得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便就依依惜别。

黛玉自不必说,一等回去,便往紫菱洲去了。见那里布置已妥,一应日常用度,与家中女儿无异。又想邢岫烟本与妙玉有旧,性情也是娴雅温柔,又知世情又知她素日为人,也是两厢合宜,且能相互进益。她便心中一松,笑着将早就理出来的几样东西送过去:“倒是我得了巧儿,不早不晚,恰等你们忙完了。这几样小物件,便做乔迁之礼罢了。”

妙玉见是两盆花儿并胭脂香粉等物,便令收下,又请黛玉在旁坐着,她亲自烹茶各个饮了一盏,就自说起闲话来。

岫烟在旁瞧着,却是暗暗吃惊:自小与妙玉相交数年,竟不曾见着她这般盛情过。然而,转念一想,她又觉两人同是姑苏人氏,本是同乡,出身遭际相仿,且又一般生得冰雪灵性,熟读诗书。自来英雄识英雄,相交极好倒也是常理儿。

念及此处,岫烟也解去疑惑,在旁坐听闲谈,偶尔略说两句话,也是和睦。

黛玉在此散闷一阵,觉得暂无可虑之处,便也起身告辞。回去后,她换了家常衣裳,又吃了几口茶,就往榻上坐下:“这一日功夫,倒好喘一口气儿了。”紫鹃正端着一盏银耳羹过来,闻说这话,因笑问道:“姑娘又听了什么闲话不成?”虽是她,但黛玉思及与顾茜所说之事,也是微微红了脸,复又叹一口气:“越是衷肠话儿,方越是喘不过气呢。旁的闲话,又值当什么?”

紫鹃眉头微动,眼波转动,将那一盏银耳羹搁在床头案几上:“这话可是奇了,自来衷肠话儿,自然是知心解意方能说出来的。怎么听姑娘意思,这话说了倒不如不说?”

“知心解意自然是好的,可若撞上无可奈何四个字,也是徒增伤感。”黛玉眸光微闪,倚在床头幽幽道:“也是世情常理。且不说好事多磨四个字,只不如意事常□□这一句,便叫人煎熬。”

原提起这些事,紫鹃是想着黛玉发散开来,也省得事儿闷在心里。如今见她越说越是悲凉凄清,忙就拿话拦住:“姑娘,既是无法可设,再思量也不过伤心伤神,竟先吃两口羹汤,也甜甜嘴儿。”说罢,紫鹃又将屋子里几件小丫鬟的斗嘴俏皮话儿等说了几件,总哄着黛玉吃了半盏多,方才搁下。只这心里,她不免叹一口气:往日里春、顾姑娘在的时候,姑娘也心胸开阔些,自她去了后,屋子里便闷了三分。本说今日姑娘去见她的,原该开开心的,怎么瞧这样子,倒似见了太太一般了。也不知她与姑娘说了什么?

顾茜却在此时与顾茂说及今日之事。她顾及世情情理,并不将黛玉所说一五一十道来,只将妙玉一事粗略道明,又添一二句若有所指的话,便看顾茂如何言语——旧日她便觉出,这个哥哥似对黛玉有几分异样,又极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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