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下里交杂在一处,她心内越加着恼,又想了一想,左右坐着不安稳,横竖也没什么旁的活计,便索性去潇湘馆说话儿。这时候黛玉从贾母处回来,又觉得有些暑热,便换了一身衣裳,又取下几样钗环,也是松散松散的意思。
见她来了,黛玉微微一笑,道:“都说你手巧,我瞧着你运道也巧。这一过来,正有好点心。”说着,便让个小丫鬟取来一个食盒,送到她跟前来:“前儿你就说这绿豆糕味道好,今儿春纤多做了一点子,我就说先留着,等会子送过去给你。不想你就来了。”
虽说这会儿无心吃这个,晴雯想着这一片心,自然也是感念,因捻了一块:“东西好不好另说,也是姑娘念着我了。”话虽如此,她面上笑意却极浅,浑然不似素日的爽利,春纤便有些讶异,放下书卷往这里走了两步,道:“这却是不像是你说的话,倒像是心里存了事?俗语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若是能说的,只管说与我们,说不得便能寻出法子来呢。便不能,也能开解开解。”
晴雯便看了旁的小丫鬟一眼。紫鹃见状,便放下梳子,笑着道:“好了,姑娘这里有我们呢。你们倒了水,只管去松散松散。有什么话,我们自会叫人的。”
一时丫鬟都散了去,晴雯才是将昨日之事说了一回,又道了金钏之事:“素日我们只说二爷倒还怜惜女孩儿,现在瞧着,也不过如此罢了。我这么一个热碳团的性子,却受不得这些。这天生人养的,谁不是如此?虽在这府里做活计儿,也是卖身了的,我却不认那样的理儿。便要我死,也不能忍这一口气。好不好,倒不如早些散了,省得日后难熬。”
“好好的,说什么生死。”黛玉听了一回,心里暗暗叹息宝玉无能。只是这样的话,她也说不出来,只能微微一叹,且对晴雯道:“既是这么说了,后头你可有打算?”话虽这么说,她心内却是明白,晴雯这样的,这后路便十分为难。
果然,晴雯听得这话,就道:“原我想着这两年积攒些东西,再好生寻摸清楚了,待得年岁大了,略求一求,未必不能成事。但若说是如今,只怕越加艰难——你们也是知道,我无父无母,只一个表哥也是不中用的。只是事儿是这样,若不能试一回,我总不能死心。”
紫鹃原想着劝她两句,但听得这话,也只得收口的道:“若是这事儿为难,你便略等一等罢。平日里只在屋子里做些活计,或是到我们这里散散,想来也没什么的。若真有为难的事,只管告诉我们。若是能得,总为你尽力便是。旁的,也只能听天命了。”
黛玉动了动嘴,到底没有说话。从本心而说,她素喜晴雯性情,也愿意讨了她来,彼此两厢合意。只是这事儿若真个做了,却不妥当。府中的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只得两个,雪雁是她随身带来的,也还罢了,春纤与紫鹃都是府里的人,俱是调做了大丫鬟的。若如今再讨一个晴雯,旁人见着,岂不觉得自己太过轻狂?便是二姐姐她们也要有些想法的。还有,晴雯是宝玉身边的人,讨了她,旁人嘴里刻薄的,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这么想了一阵,她最终只能说另一番话来:“这一时半日的竟也无处设法。我瞧着外祖母也喜欢你,你若是常过去走动,在宝玉处怠慢些,后头调转回来,也未必不能的。”
“这却也是。”晴雯心里一动,也是点头:“我先家去一日,也瞧一瞧,再作打算罢。”春纤看她们这么说了一阵,心里也存了一个法子,只是一时不好说道出来:先前王夫人见了晴雯,她本就不喜这等美人儿,设若投些消息,又是常让晴雯在她面前走动几回,说不得这事儿就能成的。可如今金钏儿被撵走一事,就夹杂着些不好的话,倒也不好做这样的法子来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