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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源久病难愈,须得延医请药,已是一桩犯难。江源之兄,江家二房长子江涵忽而寄信前来,却道发妻安氏抱病而亡,两子一女俱是年幼,又觉鞑靼颇有兴兵之意,山西亦是外松内紧,时局越加艰难,他便将发丧之事并儿女悉数托付家中。这一封信笺送来,虽是快马加鞭,虽路途不甚遥远,那报信的长随又在路上病了一场,竟费了二十日,那边儿安氏的棺椁并儿女俱从水路送来,也是昼夜加紧,算算是日,竟不过五六日便到。

那程氏一面须得设法丧事,且与安氏娘家人细说内里缘故;二则要安置小辈,且怕有甚万一,已是延请大夫,再有江源之事,又恐拘束了江澄——她婚事将近,却又有丧事,也得小功五月,且要将此事与那边夫家再行商议,唯恐委屈了她。由此,程氏只让她安生住下,并不令沾上此事,反倒让她多与闺中密友等往来,只说:“兄嫂将你托付与我,原是入京备嫁,现今又有此等悲凉之事,你是个好的,有心帮衬,然则已是说定了人家的,若是被冲撞了,岂不令我又添担忧。且之后数月,你又不得出门,原是耽误了许多事,这几日且与那些个姑娘好生说说话才是。”

江澄虽不愿,无奈程氏几番劝说,只得应下,便思量着请了黛玉等几个亲近熟稔的,也不过想着请来略坐一坐,聊以安慰程氏之意。不想,今番却有这样的事出来!

“前番如此,今朝复又如是,我着实燥得慌。”江澄且与黛玉细细说完内里缘故,且又有几分惭愧,面上做烧,口中只低声道:“这样的事,也是难说难诉。不独我这边儿,便是你,心内便是着恼,休说你我情分好,便是寻常的,怕也难说难诉的。好妹妹,真个恼了只管啐我便是,若只这般含笑相对,我、我也着实过意不去。”

黛玉听了那些缘故,度量那安氏年岁,忽而想起当初母丧之事,心内也由不得一软,当即便叹息一声,道:“罢了,既是这等事在,我还有什么可说可恼的。翌日安夫人白事,我怕也不得过来,不过遥遥焚香相祝而已。”

江澄与安氏也不过数面之缘,并不甚相识,然也知道那是个贤惠明白的女子,此时听得黛玉这么说来,不免也触动愁肠,因叹了一声,道:“堂嫂与堂兄自来情分甚笃,并无姬妾,旧年也曾对镜描眉,泼茶赌书,着实是一对神仙眷侣。堂兄一日去了那太平州做了个知州,那里临近鞑靼,且有驻军,竟是两头都艰难。后头还有隐隐有些盗匪之事出来,他煎熬着多方周旋外头,内宅且都托给堂嫂。堂嫂她也并非无知妇人,不免每每担忧,又有上下等事操劳,竟至病故。昔日我便多有思量,若得夫妻和睦至此,便是什么样的事,也能撑过去,却不知世间之事,不如意十之□□。”

说到此时,江澄不免落了几滴泪。

黛玉本自纤弱,闻说这等悲凉之事,也觉伤感,陪着呜咽一场,才是低声相劝。那江澄本心却不似黛玉这般多愁善感,不过一时触动愁肠而已,及等发作出去,她也能略略振作起来,且取了帕子擦了泪珠儿,又道:“却是我的不是,倒是平白招惹你如此。今番家中忙乱,偏我又不欲婶子担忧,且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

“到底小事,原是偶尔之故。”黛玉心内已是和缓了三分,口中便不欲多提,只与江澄又说了些诗文琐事等一类,半个时辰过后,方才辞去。江澄将她送到外头,又令人仔细,眼瞅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方才回转。

黛玉一路却是安稳。

及等回到家中,她且去了外头见客的大衣裳,便有紫鹃倒了茶送到跟前来,又问那豆绿牡丹之事,道:“姑娘心心念念的,今番可是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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