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澜见她一脸饶有兴趣,并无半点不耐,便娓娓道来:“上皇心硬手狠,哪怕活着一日,底下那帮老臣就不敢忒不象,因此陛下心里不自在,一时半会也无法,按我的主张还是另起山头的好,此是第一件事。”
黛玉安静的听,扇着浓长的睫毛,不住的颔首:“天底下最难的可不是人心二字?我从前在内宅里,各院的主子还不一定能降服房中的丫头,饶费了力气下去,只怕还是白丢的多。”
水澜给她夹了一个五彩水晶的四喜饺,又笑眯眯的称赞:“夫人是个通人,不点则透。人选我昨夜斟酌好一番,历来还是联姻借助外戚最便宜,陛下的眼门前不就有一家现成的?”
黛玉思了片刻,方露出欣然之色:“王爷说的是太后。”
水澜笑着点头儿,又道:“不错。太后的亲弟弟承嗣奉恩辅国公位,娶的乃理国公家的女孩,膝下有一嫡女,如今年方十八,彼此沾亲带故的两人,焉有不出力的道理。”
黛玉听说,低头不语,半日叹道:“说来,我也拖累了王爷。咱们家都败落光了,剩我一个孤鬼儿,什么忙全帮不上。”
水澜满面的好气好笑,握着她的手,悄悄的凑近了说:“你瞧你,好端端的又胡思混想个什么,这原是我的福分。再者,上皇能容得我寻个名门望族?要不是夫人纡尊下嫁,恨不得塞个河东吼进来倒好!”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一道笑起来,各饮了一口面前的酒。黛玉因问遇故人的事,水澜将李归一事慢慢说与,由不得又是万千的感慨。
彼时吃过饭,秋晚等人来收拾再吃饭,水澜只管携黛玉往聚墨斋去纳凉。
聚墨斋乃敞亮大屋,中间不曾隔断,当地放一张花梨木夹头书案,临窗摆着一张蕉榻,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洋漆架,架上累满形形□□的书。
黛玉歪过头,纤巧的指尖一本本划过书脊,竟然天文地理,星象医书,兵法国策无一不有,不禁的咋舌:“这些书王爷都看过?”
水澜支起两面的竹牖,灌堂的风一下子吹进来,好容易得了一丝的凉爽,方答应道:“看了六七成的样子,还有一些传教士得来的西洋书,在箱笼里搁着,你喜欢什么随便挑。”
黛玉随手抽出一本皮面陈旧的,水澜在旁一瞥而过,笑道:“夫人好眼光,这是我喜欢的战国策。”
信手翻阅了两页,多少言论与儒家抵牾不合,但觉词句生动,善于讽喻。黛玉一篇篇从头看去,越看越有味,与往常的四书五经、传奇角本倒都大相径庭,如获珍宝。
水澜默不作声的将椅榻挪过来,让她坐下舒服的看。不过两盏茶时,业已看完二三篇,正巧一束的月光滤过窗牖洒进来,柔柔淡淡的,将她的面颊衬得细若白瓷,浑然天成的一段姣好风致。
看毕,黛玉一壁揉眼睛,一壁拿手指正看的《苏秦以连横说秦》篇目,说道:“这篇看着倒解气,十分跌宕起伏,人物也鲜明,有意思的很。”
水澜双掌一合,将书收起仍放回架子上,摸了摸她的脑袋:“甭看了,眼眶都红了,都是你的东西,还怕没日子不成?”
黛玉正爱得手不释卷,但又抵不住眼饧骨软,只得倚靠在塌上,嘴里含糊不尽的念叨:“那你记得过半个时辰喊我起来。”
水澜答应着,拿一条裘毯搭在纤细的身子上,往熏炉中添了一把宁神香,吩咐下人切不可接近打扰,方独坐在椅上看书。
值神思朦胧之际,黛玉